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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赵主任
这世上,有一种刻骨的悲伤。
就是:
你很反感的人,你甚至不愿意和她多说上一句话。
偏偏,在你苦难的时候,是她,向你伸出了援手。
前几年,我替爸妈安排招待一帮下乡知青。
这帮知青,当年都是在我们北大荒下乡的知识青年,和我父母这批北大荒当地老坐地户儿,结下了深厚的感情。
最近几年,几乎每几年来东北一次。
名义上和女儿说是旅游,实际上,就是为了和我爸妈这样当年的老坐地户儿,叙叙旧。
刚好,这帮叔叔阿姨都退休多少年了,身子骨儿还硬朗,还能走得动。
由于是回程,大家基本都旅游结束了,该叙旧的,也叙旧了。
饭店我选在了哈尔滨市中心,便于大家坐飞机的坐飞机,坐火车的坐火车。
我负责包房音响,给倒酒,给他们合影。
他们一会儿载歌载舞,一会儿哭天抹泪。
像一群顽皮的孩子。
有位阿姨要提前坐火车,她们一一拥抱,抹扯完眼泪之后,我负责给这位阿姨送行。
出门,我要打个车。
阿姨说,不用,里面乱哄哄的,时间还早,小伙子你陪阿姨先走一会儿,我再打车。
我心有些许不爽:那边儿人,还能着我回去伺候局子呢。
行啊,为了他们当年这份纯洁年代的友谊,我也是忍了。
阿姨好像是喝了点酒,或者因为分别难受,眼泪噼里啪啦被风吹着,直往下砸:
小伙子,你是不知道,我们这帮知青当年来东北有多难啊!
都是你爸爸妈妈这帮坐地户儿,给我们照应着。
我们那时候,来的都很年轻,我们在城里哪见过这阵势啊,什么熊瞎子掰苞米,野猪半夜拱门,野生动物还好一些,毕竟怕人。
就是怕晚上的大蚊子,有一扎长。
要不是这帮老乡,我们是真的挺不过来。
当时我们来的时候,就有直接放挺的!你们东北话,尥蹶子的,直接准备打到回府。
北大荒那时候真的穷啊。
啥啥没有。
村里有个老大姐,她家养了一头大肥猪,身子上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。
没事,老去我们宿舍找我们唠嗑,有时候,还给我们送点鸡蛋啥的。
用你们东北话,我膈应她。
我实在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子重重的味道。
她家有台破缝纫机,动不动就把我们宿舍姑娘的衣服收集了去,给我们扎衣服。
我的不用她弄,我受不了她身上的味道。
有一回。
她扭扭捏捏在我身边绕了半天。
我连忙躲闪,问她有啥子事情。
她支支吾吾老半天,想向我来借我的半导体,说是,回去让孩子见识见识。
我当时就编了个理由说,天线不好使了。
她就没说啥子。
为了不借给她半导体,我半个月都没敢拿出来听。
一次,我冬天冻感冒了,非常严重,卫生所也打了药,也不好使。
加上我很想家,一直发汗,身子也很虚弱。
老大姐来我宿舍遛弯儿看到了。
瞥了一眼,摸摸我头:就是冒汗,没啥子事!
然后倔搭倔搭就走了。
脏死了!竟然用她养猪的手摸我额头。
第二天一大早,老姐姐端来了一大盆鸡肉和鸡肉汤,煮了十几个鸡蛋,后面还跟个小孩子,手里拎着一小桶姜汤。
我有些不好意思啦。
宿舍人都下地干活去了。
老姐姐要给我喂。
我拒绝了。
她推搡我:你不吃鸡肉,身子骨儿永远好不了!你不想像你们战友们一样,身子骨结结实实的!
再把这碗姜汤喝了,明天你就能下地!
那天,吃得我那个撑啊!阿姨捂着嘴乐喷了,眼眶子却溅出了泪珠子。
4个鸡蛋,一大碗鸡肉和鸡汤。
中午还喝的姜汤。
剩下的,我让她带回去,我说吃不了。
她却说:俺们也没啥毛病,这东西我们吃可惜了了!
第二天又给我热热,早上冷冷哈哈的端来了。
第二天晚上,我就彻底好了。
我去老姐姐家才知道,她一个人带孩子过,丈夫很早就没了。
那个孩子也不是她的,是她外村儿亲戚家的。
她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,就一个大木箱子,老式破沙发,旧衣柜,没有一样电器。
就一台破缝纫机。
院子的鸡窝,就剩下一只打鸣的大公鸡,和几只鸭子了。
我说:老姐姐,母鸡下蛋,你却给我吃了,你吃啥子。
我们农村人吃啥子不是吃。
我再管我家亲戚抓一只就是。
我给她钱,她死活不要,还给我撇院子里了。
正好第二天,我被安排到别的连队干活去了。
很长时间,我再回来,我去她家,想把收音机送给她,她不在家,邻居说好像去亲戚家了。
后来,我被安排到别的连队长期驻寨,连队和连队之间相隔很远。
我又回去过一次,她家门还是锁着。
直到我离开东北,我都没见到过她。
最近这几年,算这趟我回东北第二次了。
这趟还是没打听到。
听人家说,可能这个人当年不是坐地户儿,也可能是个外来的。
坐地户儿,应该有登记。
阿姨站住脚,把行李包放在了地上,整理着我的领子,直掉眼泪:小伙子,你不知道,当年一只老母鸡什么概念!她家里唯一一只下鸡蛋的老母鸡。
给我炖了鸡汤。
你不知道那个年头,人有多实在。
这件事,一直窝在我这心里,这辈子我都无法释怀。
我怎么和我的孙子讲呢,讲我过去的历史。
是别人给我杀了一只鸡,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。
我却,连收音机都不愿意借给她。
老姐姐托着我的脑袋,给我喂鸡汤,我还居然嫌她手脏。
阿姨突然蹲下来,在马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捂住脸,哭得不能自己。
泪珠子从手指缝儿中,瞬间蹦出。
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我刚要蹲下劝她,她呼的站了起来。
顺手拦住了一台出租车:小伙子,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,也谢谢你陪我走了这样一段路,我走了,你赶紧回去照顾他们吧!
阿姨这身子骨没事,我们那个年代,啥子苦都吃了,这算啥子。
我还没缓过神儿来,阿姨已经上了车。
和我直挥手。
然后,一把眼泪,顺便也飘出了窗外。
严格的说,我是个北大荒二代。
当年下乡知青支援北大荒,那时候应该我还很小,或者他们来的时候,我刚刚出生。
记不得当年的情形。
就知道,一帮有文化的男男女女,抹着呛人的雪花膏儿,给我们小屁孩儿辅导功课。
就知道,他们愿意和我们村里儿人学习蒸馒头,一锅一锅的蒸。
当馒头出锅时,一个个裂出了大口子。
他们笑得可爱极了。
像是从来没见过馒头开花似的。
我承认,那段下乡知青的历史,是极其短暂和珍贵的。
甚至,如果没有电影电视播出,很少会有人,了解当年知青的这段经历。
我承认,有很多像阿姨这样的人。当年,在北大荒结交了所谓的生死之交。
而现在,却连人都找不到。
记得阿姨临上车,说的一句话:
即便是有人说,凭这老姐姐的年纪,应该是不在人世了,或者当年也许早就病死了。
我还是不甘心。
我这辈子活着找不到,我还要让我儿子来找,找到她的后人。
要让他们知道,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她。
此时此刻,我非常怀念我当年大学毕业时,自己编造的一句名言:
一个遗憾,也许就此留存了下来。
但它可以无数次的重复,捶打我们的心灵。
直到,世间的善良,和我们感恩同时出现。
我是赵主任,和你一起怀念过去,怀念良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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