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缝纫机 >> 缝纫机资源 >> 故事母亲去世不久父亲高兴娶回新妻,4月后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医院的时候,他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。
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离窗,单调重复着的麻木不仁的呼吸机,泛着森森白光的诊断器械,各种闪烁着的不知名的电子医疗设备,还有包裹着严严实实穿梭在里面的护士……
这些场景,我曾在电视剧里见过多次。这次,我却看到了他躺在了那里。
那一刻,我的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。不知道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该怎么做,只觉得手脚冰冷,动弹不得。
“谁也不知道老爷子……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……医生说是脑出血……”旁边的妻子语无伦次,“怎么办……”
我抬头,按捺住双手的颤抖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没事的……医生都在里面呢。”
“已经两天了……”并没有理会我,她只双手捂住嘴巴想哭又不敢出声。
出事的时候,我在外地出差。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,显然是被吓坏了。
我动了动嘴唇想安抚她几句,可张开嘴发现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不得出声。
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弯曲,狠狠地在大腿处拧了下去,待到痛到麻木,我的意识才慢慢聚拢起来。
我是男人。
是这个家的顶梁柱。
这个时候,我更不能倒。
“别想太多,尽力就好。”抬起右手我拥住她,“不管是谁,都会有这么一天的,不过是早晚而已。”
话虽这么说,可当医生走过来的时候,我连站起来的身子都是趔趄的。
他是来建议我们转到普通病房的。不过并不是因为病人病情好转了,而是因为……没必要了。
“你父亲脑出血的面积很大,虽然已经做了清理手术,可情况并不乐观……再这样下去,也只是让老人受罪……”
这话,他说得很是委婉。但其中的意思,我已明了。
捏了捏拳头,我点了头。虽同意转了病房,但我仍让他把能用的医疗手段都供应着,把该做的都做到。
眼下,人事已尽,只待天命了……
2
这是我的……父亲,我的至亲。
被呼吸机笼住的蜡黄的脸,插满管子的瘦弱的身体,扎着骇人留置针的干枯的手,还有刚刚做完手术被缠绕着的沉闷的头部……
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病魔折磨得脱了相,还是我本就许久没认真看过他的脸,眼下坐在病床边,我竟有些认不出他。
可曾经,我是那么喜欢被他抱在怀里,嘻嘻哈哈地摩挲着他那张带着胡茬儿的脸。
那个时候,我的母亲还没有去世……
如大多老农民一样,很多时候,他都会扛着他的那些大铁块头工具跑到自家的庄稼地里捣腾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乡下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,农闲时候顶多是在小卖部门口支两张小桌打打麻将,斗斗扑克。不打什么大钱,到头儿了也就是些毛票儿钢镚儿。
可就这,母亲也是不许的。她总说日子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。小毛小票儿的也是血汗钱,不可轻易糟蹋。我们家又不像别家,长辈们去得早又没人帮衬,那就更得省着过日子。
这话既说了,父亲也就不往那牌桌上凑了。因此即使不是农忙,他也会背着手从庄稼地的这头遛到那头,循环往复,乐此不疲。
而母亲,则在家里做好吃食打点家务。闲时,她就会坐在那台老式缝纫机前接些缝缝补补的活儿,贴补些家用。
村子里倒也没什么大活儿,不过是这家的奶娃儿要做个新肚兜,那家的孩子要纳双新布鞋,又或者是哪家的老头老太衣服破了需要打个看上眼的布丁。
都是些费时间费眼睛的细活儿,挣不了什么大钱,图个打发时间。无数个日子,她就坐在那里佝偻着身子,像台不知停歇的机器……
可也就是这东省西省的,我家虽没有什么大钱,但日子过得倒也不错。每年交学费的时候村子里孩子大都会推迟,而我母亲则早早就把这钱备好了,好让我安安心心地上学。
我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倒也愿意争气。每天上课好好听课下了学好好写作业,期中期末的时候总能拿个奖状,让村子里的人艳羡不已。
他们都说,这老王家出了个好媳妇儿,管着男人老实干活教着孩子好好学习,真是能干勤快还会过日子。每当这时,父亲总会咧着嘴大笑,往日别人笑话他“怕老婆”“妻管严”的话他也就抛诸脑后了。
到了农忙时候,他也就更有干劲儿了。割麦子,收玉米,种花生,播芝麻……挥汗如雨,干劲十足。
老农民是看天吃饭的。农忙时候的天气就像个耍脾气的孩子,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看准天气收拾完庄稼便至关重要,这,就让本就繁忙的农时更加紧迫了。
所以每逢农忙,庄稼人都会全员出动,抢丰收,抢播种。
而母亲这时也就会放下手里的针线顶着草帽跟在父亲后面,挥动镰刀,跟着播种,干得热火朝天,倒一点儿也不输给父亲。
待到饭时,她又会收了镰刀跑回家里的灶房里擀上一大盆手擀面,过了凉水,拿蒜汁儿拌了,淋上香油,送给还在庄稼地里的父亲。而我,则跟在她的后面,提着灌满了温水的水壶,随她往地里赶。
六月的天真热啊,晒得人头顶都是发懵的,廉价的塑料凉鞋踩在被烈日炙烤的凹凸不平的庄稼路上只觉生烫。抬眼望去,一片热浪。
可父母亲似乎浑然不觉。他们甚至光着脚在炽热的土地上踩来踩去,脸上带着对这片土地的欢喜。
“好吃,筋道,带劲儿。什么东西也比上自家种的粮食好吃啊!”大口吃手擀面的时候,父亲总会不由自主地念叨,脸上挂满了满足。
“面条有啥好吃的啊!”小小的我总会在这个时候向他们细数书本上的各种美食,并扬言等我长大以后一定给他们买最好吃的食物。
“好,那我和你爸就等着老了享你的福喽!”母亲边笑眯眯地鼓励我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让我去买雪糕吃。
有雪糕吃,我自然是开心的。接了硬币,笑哈哈地就往村子里的小卖部跑。待走到大路上,我回头望去,仍能看到他们两个坐在烈日下捧着手里的手擀面吃得正香……
火伞高张,烈日炎炎,微风拂面,麦香四溢。辛勤的人儿在这片土地上撒播着希望,而它则回馈丰收供养着我们这些子子孙孙。
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,其实对彼时的父母亲而言,头顶天脚踩地的日子最是踏实。而手里那碗简单清淡到极致的手擀面也已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……
3
这样的日子真让人怀念。
只是这样美好的日子,再后来我也只能在梦里眷恋了。
母亲刚开始只是有些吃不下饭,经常说肚子不舒服。她以为是消化不良,就自己买了些山楂药丸来吃。吃了这药她倒是能吃几口饭了,但吃完又觉得很是难受。
农村人怕花钱,不舒服了大多数人扛扛也就算了。实在扛不过去,也就是在小诊所里开些药片,身体好点儿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。
“人吃五谷杂粮,谁没个小病小灾的?过得去就行。”医院时,她总这么说。
就这么受着啊捱着啊,医院的时候,身体已经是……强弩之末了。
胃癌。
接到医生通知的时候,母亲心里还在惦记着家里喂养的几只老母鸡。她说出来看个病光排队就这么久,真是又费钱又费日子,她可耗不起。
关于这病,父亲和我都没有对她说实话。我们怕她受不住,就瞒着她说她得了胃炎。只是她向来是精明的,虽表面应着,可私底下总是一个人看着吃的那些药发呆。
而等到最后,想瞒也瞒不了了。她很疼,整宿整宿睡不着觉。她也很饿,看着东西总咽口水可吃下去又受不了。刚开始她还能忍着,可到了最后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她连带着精神也垮了。
“雷雷,我疼啊,这里像有团火在烧我。”那天中午,她拍着胸口在床上大叫,“吃吃不了,喝喝不下,还不如死了痛快啊……”
我吓坏了,医院。可父亲只摇头,只知道把手里的面条递给她吃。我气得很,打翻了他手里的面,大哭着说她吃不下,医院。他不理我,只顾着扫地上那碗洒了一地的面……后来我再闹,他就拎起我拉了皮带就抽,把我腿抽得青紫,连路都走不稳了。
就在那天晚上,我母亲走了。她咽气之前,说想吃冰棍儿,说她身体里有团火在烧她,她得灭火。大冬天的,村子里早已经没有冰棍儿卖了,我就从院子里屋檐下扯了几根冰柱儿给她吃。
她接了过去并没有犹豫,大口大口地嚼着,边吃边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。我问她还吃不吃,她点点头,我就又去扯。跑到屋外,发现自家房屋上没什么大的冰柱儿了,我就跑到隔壁二婶儿家去扯。
天真冷,雪真厚。我穿着那双大红色雪地靴想跑快点儿,可抬脚就被陷进了雪地里……咯吱咯吱的摩擦声,像是猫儿在抓挠着人心,让人浑身都很不得劲儿。
我倒是没在意,只使劲挣扎,在二婶儿家的外屋檐处上窜下跳。待到我扯到冰柱儿,脚底下那原本厚厚的雪都被我踩得成了水儿……只是到了,她也没吃到我手里给她扯得这几根又大又长的冰柱儿。
她死了。等到我捧了冰柱儿回去的时候她已经闭了眼。我想上前去叫她,想把手里的冰柱儿递给她,可那句“妈”还没出声,父亲就从里面冲了出来。
“不是让你看着你妈吗!我就出去拿点药的功夫,你死哪儿去了!”他咆哮着,抬起脚就把我踹到了雪地里。我抱着冰柱儿应声倒下,手瞬时被冰柱儿上的尖儿戳得出了血。
他好像疯了。一个劲儿地骂我踢我。我想,要不是隔壁的二婶儿听到声音出来,我可能会被他打死……
其实死了也好。躺在漫天的雪地里我又委屈又难过,死了我就能去找我妈了,死了就再也不用和这个狠心的男人在一起了……
4
夜半的时候,他醒了。迷迷糊糊地,眼睛睁得半开,嘟囔了几句又昏睡了过去。
我叫了医生来,他只摇了摇头,说那些只是潜意识的动作。
我皱了眉头继续守着,呆呆地望着他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刚刚嘟囔的那几句,我依稀听出了两个音节——秀琴。
秀琴,是我母亲的名字。
他在想她吗?这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出来又很快消逝。或许是吧,可这想念的由头从何而来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人都说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,撑起整个家。而母亲则是家里的黏合剂,黏住一家人。没有父亲家会倒,而没有母亲家会散。是啊,母亲与父亲在整个家庭里的地位是缺一不可的。
可落到过日子里去,其实没有母亲的孩子远比没有父亲的更为可悲。家倒了,母亲会撑起来,可能日子过得不如从前,但到底是为着孩子的。可家若散了,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它凝聚起来了。
至少我的经历告诉我,没了母亲……我也就等于是没了父亲。
打牌,喝酒,荒废庄稼,睡到日上三竿。自我母亲去世,我父亲就成了这样一个人。变化之快,仿若他本性就是如此。
这倒让我想到了荀子人之初性本恶这样的言论。人生来就是邪恶的,要靠后来的教化才能成人。这话放到父母亲的这段婚姻里倒也是适用了。
母亲生前是个行事干练的,每逢父亲行差踏错时她总是及时规劝,或苦口婆心,或哭闹纠缠。或许在旁人看来她很多时候更像个不明事理的泼妇,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她只是深知父亲的脾性,一切都在为我们这个家在打算。
我不想这么说我的父亲。除却母亲,彼时他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。如果不是他做得事情太过让我寒心,我又怎么可能会忍心说出这样的话?
我承认,他打我我是疼的,他迁怒于我我是怨的,他后来不管日子过活我也是气的。
可我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,我知道什么是疾病什么是死亡,也自然不会像电视剧里的人儿一样因为父亲打我一顿便真正恨上了,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母亲的去世都推在他的身上。
我没那么蠢,也没那么矫情。他是我的爸爸呀。妈妈已经走了,我只有他了。我顶多只会与他耍耍脾气,又怎么会真正记恨他呢?
我在心里告诉自己,医院是因为这病无药可救,他在母亲去世那日打我是因为悲伤过度无处发泄,他不再辛勤劳作是因为他觉得母亲去了生活没了陪伴的人。
我想,他早晚会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的。到那时,他肯定会向我道歉说自己只是太伤心了,他不该打我骂我,也不该错怪我……只要他哄哄我,抱抱我,告诉我我还有爸爸不要怕,我就会原谅他。
所以,我一个人穿衣做饭做家务,一个人早起早睡好好上学,一个人跟在几个叔伯亲戚后面求他们劝着他骂着他去干活。我想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……
我不知道会从哪天好起来,但是,我愿意等。
5
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,我等着等着没有等到他的回头,却把另一个女人等到了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