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亲历者回忆

本文摘录了一名汽车兵参战回忆的部分章节，因全书太长，摘录的仅仅只是部队开进途中的一小部分篇幅，以飨读者，从另一个视觉，再次来了解这场战争。

和电影里完全不一样的战争方式

汽车兵缺乏专业训练，无法把汽车开上火车，状况连连，竟然连装子弹的铁盒都打不开；

……战前我调到师，师战前对汽车兵专业训练几乎没有，每天早晨全副武装跑几公里，晚上全是看没开禁的战斗故事片。白天就几乎是闲着，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步兵们的训练……

年2月15日接到命令，驾车开到指定地点装运炮弹。……

崭新的炮弹箱装满了车大箱，全是重型迫击炮弹，我一问杀伤半经都在15米，这时汽车兵训练的问题就来了，第一次装运炮弹，对迫击炮弹根本不了解，连炮弹运输安全的常识都不知道…………

2月16日军营后边的一座大型仓库，常年不用的铁路不知什么时侯停了很多列车，一大早我们就把装满炮弹的汽车开了过去，准备从侧面开上列车。

这一科目也是没练过，临时搭起的平台，又窄又陡。满载炮弹的汽车几乎是一寸寸的挪上去的，在驾驶室中看不到两边，班长带着全班兵40分钟才把一辆车开上去。

后来还是专门请来了几个铁路上的专业司机帮忙，才把几十辆车开上去……

……中午全团的人员装备都上了列车。准备的还是不够，午饭晚饭各个炊事班，又得把锅搬下车来，就地埋锅造饭，好在都做好了野炊的准备，柴火都备好了。但菜还得地方临时送来。以后才知道列车行军吃饭是一个大问题……

……我们师不是打头阵的，而是跟在其它部队后边打特工队，清剿残敌，后来又守高平到广西靖西的公路……

……夜里我就睡在驾驶室内，解放牌汽车内很宽，软卧一样，驾驶员人手一支冲锋枪。每辆车跟两个兵，住在车箱里，睡在炮弹上，要求不管到什么地方都由他们跟车护送。

2月18日傍晚，列车到了平祥前一站宁明，因为有站台，所以很快就把卡车开下来了，然后车队一路向东开……

后半夜到了一个村寨，通知我们取弹药，大铁盒的子弹每人搬了一盒回来很沉，还有手榴弹……

……这时缺少军事训练的汽车兵问题又来了，手榴弹还行，投过一次，装子弹的铁盒，我们却怎么都打不开，还得请教步兵，现学现用才打开……

……每支枪5个弹夹发子弹，在步兵的帮助下才装进去。子弹袋加两棵手榴弹往身上一挎，好重有几十斤……

……2月19日驻扎在广西的一个村寨，早上接到命令紧急出车。原来是因为广西的汽车团没有按时到达，要集中全师的汽车把团先运上前线。

于是扔下所有的行旅，每人发了一桶饼干，卸掉迫击炮弹，我就这样开始了20多天的战争之旅……

全民提桶上阵，奇怪的加油方式；

……团全副武装等在路边，我被安排去拖一挺大型双筒高射机枪，问题又来了，从来就没有进行过拖挂训练，但战争嘛，拖起就走，越过京广铁路一直向西开……

……三天三夜不停的开车还是在群山里，山路惊险都顾不上了，脑子都麻木了，那可是疲劳驾驶。

我原来患有严重的失眠，自持不怕开夜车，但第二天后半夜，头直往方向盘上碰，从不抽烟的人，吸了半支烟，精神来了。第三天夜里烟也不顶事了，眼前老是有幻觉，房子和大树都分不开了，汽车兵平时就从没有进行过强化训练……

……2月21日下午，公路上一个奇特的场景出现了，这也许是中外战争史上所仅有的——

在公路边上男女老少很多人，其中参杂着一些军人，很混乱的都提了个装满汽油的塑料桶，沿公路排列连绵有几公里，所有车都拦在这里加油……

……这么混乱的加油场景，周边还没有部队警戒，这是欺负越南人没有制空权啊……

加完油继续开，天黑了开车灯时突然发现仪表指示电机不发电，这点故障平时不算什么，可我汗都出来了手也发抖半个多小时也没修好。

后边已挤了很多车，不多时一辆跨斗摩托从后边挤过来，跳下一个老军人估计官不小，开口就骂，要把我的车推到山沟里，我一咬牙闭灯把车开跑了，虽然从没练过夜间闭灯驾驶……

半夜后开始，激烈的枪声响个不断，那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的国境，我拉开枪栓把子弹顶上膛……

天亮后在一个大山沟里埋锅造饭，炊烟轻轻的飘过，众多的炊事班炒菜的“铛铛”声很响亮，战士们在沟边忙着洗涮，一个收音机竟传出了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那优扬的歌声，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心中，和越军撕杀时也没有这样，以后听见这首歌我就心情激动……

前面有个越南人的军营，昨夜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，我们几个好奇的过去看看，那些越军俘虏排了一列蹲在地下，伤兵半躺在地下靠着墙，师部的参谋正领着两个翻译，一个个寻问登记。

从军人的角度看，这些越军也够英勇的，这么少的人，昨晚足足打了一夜，天亮才被圈到阵地前……

一个兵真痞，刚打死的越南兵他就过去翻尸体衣兜，掏出一把炒玉米扔到嘴里就吃，把我们都看乐了……

混乱的开进途中

吃完早饭继续开进，公路上已挤满了各种车辆，还不如走路走的快。

各型的火炮都可以看到，长筒的是加侬炮，短筒的是榴弹炮，还有加榴炮，多管火箭炮一排排的炮管反射着耀眼的寒光，高射炮也在其中晃动着，高射机枪都搬到车上架好了，坦克和水陆两栖坦克炮管都转向后边，前边都有一个坦克兵步行引导……

柏油路面开始破损了，大型舟桥笨重的移动着，危险的油罐车也掺杂在其中，汽柴油烟雾迷漫在漫长的公路上……

……大群的步兵参杂在两边，被热带阳光暴晒着，通讯兵背着步话机，边走边喊着，数不清的通讯天线晃动着，很多车队停在路边还没有出发，驾驶室顶都包有大量的棉被，两侧车门挂着打好的背包防弹……

……就这种超大规模壮观而严重混乱，无人统一指挥的大型机械化行军，不要说我们汽车兵没练过，就是在全军的历史上也许也是仅有的一次，这哪是打仗啊？

这也就是对付越南，才敢于这样大摇大摆的目中无人的进军……

也怪了，入境几天了，稍象样点的成建制的越军都没遇到，应该是被我们前面的部队干掉了。

靠公路太近的房子很多都被烧毁，地上的子弹壳很多，还有不少黑漆漆的老式步枪，枪栓都被拿掉了，发臭的尸体还有被捆着手的……

堵车太长，下车休息时也得先把附近的房子搜索一遍，先向里面扔石头探探地雷，再打几枪，然后猫着腰端着枪，慢慢的一步步的进去，一看没有人，回头一摆手，一帮兵马上就冲进去，大小箱柜都要清理一便，接着枪托一阵乱砸，锅碗瓢盆也要过一遍枪托，兵们不厌其烦的一间都不漏，都想找到些什么，但多数是出于好奇心……

……多进了几所房子后胆子就大了，先打几枪，再一脚踹开门，最好的物品也就是个缝纫机，还是中国造，再也就是一些料子很差的衣服，棉被都拿来包在驾驶室门上防弹……

不怕死的越南女兵

……继续上路后，不断有冷枪射向车队，可恶的越军……

……越军偷袭不断，遭秧的当然还是老百姓，越军躲在无人的村寨中，打几枪冷枪，但引来的是我军的火炮覆盖，往往是整片整片的村寨被摧毁，那么好的热带风光掺杂着被烧成一片黑灰的村寨，还有路边随风传来的尸体的臭味……

车队又开始爬山了，在一棵很粗的大树边又停下来，几个兵在向上看着，一条绳子在空中晃动着，下面一座刚刚垒起的土堆，刚埋下一个越军女兵……

一名越军女兵带了一具火箭筒一发火箭弹，埋伏在路边草丛中，这么多汽车过来都没有打，坦克过来了，她一发火箭弹打过去后并没有跑，面对枪炮竟然站了起来，后边坦克的机枪打了过去，她扶着火箭筒挺了挺不想倒下，最后还是慢慢的倒下了......

车队里面无数轻重机枪马上对周边进行猛烈的火力搜查后，又在草丛中抓到了一个被打伤的越南女兵。

翻译怎么问也不开口，被坦克兵用绳子吊在树上，看着被打坏的坦克，红了眼的坦克兵把手榴弹放进她衣袋里，然后拉了弦……

一些兵也许是觉得她是个英雄，把她从吊着的树上解下来，埋了起来……

杀鸡用了牛刀

步兵都下车分散开，边搜剿边前进，车队停在边上，我刚一开车门大群的苍蝇“嗡”的一下乱飞，臭气扑了过来，几具越军的尸体青绿色的军装，全都被腐烂的尸体涨得鼓鼓的……

前后都是车，只有停在那里了。侧前方几公里远的一个山洼，开始剧烈的打了起来，枪声一片，火光闪闪，烟雾腾腾，这边各种步兵用炮，纷纷扛起来向那里跑去……

过了一会，一队多管火箭炮车队紧急开下山坡，停到一片平地上，一阵口令声后，炮车驾驶室玻璃前的铁护板嘭嘭的都关上了，几发火箭弹飞起，后边喷着火飞得并不快，击中了山洼……

等了一会，弹着点校正完，这边十几辆火箭炮车连射成群的火箭弹，火光一排排的飞了过去，火箭炮阵地已被几十米高的尘土遮住了，山洼那边除了火光就是烟雾，暴炸声顺着山谷震荡着传过来，也就不到十分钟枪炮都停下来……

又过了20多分钟，一些伤员运下来了，也抬回来几具遗体，我们站立在路边摘下军帽低下头，默默的目送烈士被抬到路边，几个兵提了两桶汽油跟了过去，火烧起来了……

23日下午，天气还是那样炎热，到处充满尸臭味，刚才激烈的炮战，十几辆21管火箭炮，多发火箭弹，20分钟全部解决战斗。

这是杀鸡用牛刀了，那个山洼，山高沟深林密，我们师团两个营刚到那就被袭击，这发火箭弹，全落入越南人潜伏的那个山沟，不要说弹片杀伤，光是炽热的空气，加上燃烧缺氧就把一切都解决了……

我拿了一个高倍望远镜,观看了战斗全程，没有高举红旗的集团冲锋，在火炮校准的间隙，越军只逃了几步，就被后续的炮火覆盖了……

被我军打散的越军化整为零藏在村寨里打冷枪；无法有效清剿，只能放火焚村……

这时接到命令，车队继续出发，还是漫漫不尽的群山，午后到平川了，景色非常迷人，山清水秀，这一带没有受到袭扰，也没有枪声，一些村寨在大芭蕉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宁静……

车队慢慢的停下了，这是一个较大点的村镇，镇上越南人全跑光了……

一个兵刚从一个商店出来，手里抱着好些玻璃瓶罐头，一声沉闷的枪声从村寨传来，这个兵猛然倒下，玻璃瓶罐头碎了一地……

有越军狙击手，又打来一枪，没击中什么，大群的士兵冲进村，没发现越军，只有一些老年人，好象是苗族人，女人头发盘在了头顶，这些人很漠然的看着我们……

团里指示，为防止再被越军冷枪袭击，让这些老百姓全部离开村子，搬到镇上。

随后士兵们在村边顺风处放起火来，雄雄的火焰起来了，顷刻之间整个村子燃成一片火海……

到下午晚些的时候，村旁的江边聚集了很多兵，弄了些鸡鸭和酒，在江边烧烤，很热闹，在夕阳斜下时，很多兵下水玩，但上面通知不能接进大桥，所有的桥墩下都布雷了，是防止越军炸桥。

我只在江边散步，遥望江边岸上，烧鸡烤鸭配小酒，夕阳之下，这就是战争啊……

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，到底还是有人触雷了，是42军的人，被炸成重伤，很快命令来了，通知所有的人都要远离江边……

后记

……战争已经过去几十年了，我总是在想，我们这些老兵所亲历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有近50万人参加，近一个月的战争中，很多经历都没有真实的在媒体报刊中向人们讲述过。

这几年网络发展起来，我仔细的在网上搜了一些资料，和我们真实的战斗经历真是相差太远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