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贝:缝纫机
宝贝拥有人:张文珍
地点:泗洪县利达广场4幢
刚装修的新房里通透明亮,午后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,挤入房内,点点细碎的阳光落在与新房极不相称的旧缝纫机上。缝纫机,那是三姐(我孩子的三姑)执意要搬进新房的物件。她在认真地擦拭着她的蜜蜂牌缝纫机,仿佛与它有说不完的故事。
时间穿梭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国家处于贫困时期,物资匮乏,经济落后,生活难以维持。那时,我的三姐正值花样年华,可是她的腿天生患有红血丝病,不能干重活,勉强走路。在那个年代,家里有个病人更是难以度日。后来,我婆婆给她找了一个乡下的裁缝师傅,让她去学点手艺。
我三姐带着几斤口粮开始她的裁缝生涯。虽然她不识几个字,但学裁缝却很有悟性,经常得到裁缝师傅的夸奖。两年学徒生涯过去了,家里再也拿不出口粮,三姐回家了。
学过裁缝,接下来就是要置办家产——缝纫机。那时平常人家买个“大件”是件不容易的事情。首先是没有钱,再者,即使筹到钱,没有缝纫机票也买不到,买台缝纫机真是费尽周折。为了买缝纫机,我的小孩二姑辍学回家干活挣工分,婆婆白天在农田干活,晚上回家编席子,攒够元钱,于是委托在上海的二姨帮助买了一台当时很有名的蜜蜂牌缝纫机。
年,我三姐拥有一台盼望已久的缝纫机。生产队分配她在家做衣服,一件衣服十个工分,就是三角钱,本生产队的人来做衣服给工分。由于各生产队工分不对等,别的生产队的人来做衣服只有给钱,一件衣服三角钱,好的布料或者难做的衣服有时收五角钱。
由于三姐对人态度好,做工精细,遇到贫困的家庭做衣服就免收费用,深受大家的喜欢。小小的“蜜蜂”似乎有了羽翼,终于可以为家庭带来微薄的收入。几年以后,三姐带着她的“蜜蜂”步入了婚姻殿堂。
婚后不久,农村土地实行“分田到户”,这对于三姐的家庭来说,无疑是困难的。她拖着沉重的腿,一瘸一拐去田地里干活,腿痛了也只能默默地咬牙忍着。夜晚,便陪伴她心爱的“蜜蜂”穿针引线。那时还没有通电,都是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做衣服,那些粗布面料经三姐画线、剪裁、缝制,崭新、漂亮的衣服就做出来了。其实,并没有做几件新衣服,更多的是缝补邻居送来的旧衣服。在那个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的年代,缝补衣服是最正常的事情,即使熬到深更半夜,她也要把当天的衣服缝补完。听着“蜜蜂”哒哒哒的声音,看着做好的一件件新衣、为邻居缝补好的旧衣,三姐也如“蜜蜂”般开心。白天在田里干活,腿脚又累又疼,晚上接着加班缝制衣服,在那个贫困的年代,日子过得特别艰辛。
待三姐的孩子能上学时,生活稍微有了点好转。每天晚上,三姐整理完家务,手转动着缝纫机的轮子,脚像踩跷跷板一样上下移动着,孩子趴在缝纫机旁看书,缝纫机转动的声音似母亲的教诲,温润着孩子的心灵。孩子看着疲惫、辛苦的妈妈,学习更加努力;妈妈看着认真的儿子,做事更有动力。在这种特殊的陪伴下,孩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泗洪中学。
为了给孩子攒学费,三姐的日子更是艰辛。她每天起早到街上摆摊收衣服,那时做一件衣服需要手工费三元,不管有没有人来做都要一直在那里等。夏天晒得脸上起一层皮,冬日手脚被冻得裂开了口子,中午从来不舍得买饭吃,都是早晨带点食物留着中午吃,渴了就喝口自来水,即便冬天,也是如此。
现在三姐终于苦尽甘来,破茧成蝶:大儿子在日本搞科研,小儿子在县城教书育人,自己也添置了新房。只是无论走到哪里,三姐都舍不得扔下“蜜蜂”,用她的话说,曾经一起共患难的朋友,在困难的岁月里,是“蜜蜂”和她一起撑起了这个家,给她带来了甜蜜的生活,那是一段艰难却幸福的回忆。(陈常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