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亲手做衣服

印象当中，我们兄弟们过冬的棉袄棉裤，母亲总是准备的不够充分，好像急促而就。

我们家有六孩子，都是清一色的男孩。听母亲说，五弟和六弟出生前，她急切地盼望是一个女孩，想做她的贴心小棉袄，能够替她分担一点家务，但总是事与愿违。兄弟六人，在干农活方面倒是替父母承担了不少，但是在家务方面却帮不了多少忙，男孩子笨手笨脚，不细心没耐心，总也学不会。

一家人的穿衣是母亲的一大负担。那时，生活条件差，几乎没钱买成品衣服，每个人的衣服都是靠母亲一针一线缝起来的，而且那时买布料要凭“布票”，紧张程度可见一斑。母亲每做一件衣服，总是照着大哥的个头量身定做的，大哥先穿，大哥实在穿不上了，二哥、三哥打接力，这样会循环好几年。到了我（我是老四）这里，原来崭新的衣服实在是破的不成样子了，母亲就动手补一补，继续往下轮换。我们兄弟，尤其是年龄小一点的，心里面虽然有怨言，但是都很懂事，再加上，男孩子不大讲究穿戴，总能体谅家庭的贫困和母亲的无奈。

单衣还能勉强凑付一下，但是棉衣就不行了。那时农活多，再加上家里人口多，家务活自然就多。白天母亲几乎没有一点空闲时间，就利用晚上缝制全家人冬天的棉衣。全家八口人，每人棉袄棉裤各一件，总共十六件。工作量之大，可想而知。有时我们睡一大觉了，发现母亲还在煤油灯下忙碌着。即使这样，母亲仍然不能赶在入冬前准备好一家人的棉衣。母亲做棉衣的顺序是这样的：先是准备弟弟们的，再是哥哥们的，最后才是她自己的。由于急着赶进度的缘故，针脚异常粗糙，线路歪歪扭扭，针线间隔不一致，线把有大有小，棉花也不均匀，但是穿在身上，会温暖整个冬季。当时，我就想：以后等我有钱了，我每天都要穿新新褂子新裤子，给母亲买最漂亮的衣裳。

以后生活条件稍微好转了一点，我家节衣缩食过了一年更为紧巴的日子，又向邻居借了一点钱，母亲狠了狠心，买了一台缝纫机。这样全家人穿的衣服就由手工缝制改成了机器制作，母亲得到了彻底解脱，负担减轻了许多。

现在，人们的衣服穿着，花样繁多，应有尽有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，很少再有穿补丁衣服的了。那个穿衣凭“布票”供应、一件衣服轮流穿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。冬天，我给母亲买了一件羽绒服，火红火红的，上面带着帽子，下面垂到脚脖，可母亲却很少穿，只有两种情况例外：外出走亲戚和过年的时候，还一个劲的对别人炫耀：这是我家老四给我买的。私下里对我说：颜色太艳了，都是老婆子了，别人会笑话的，而且穿在身上的感觉总不如自己做的棉袄棉裤贴心。我说：娘啊，别舍不得穿，穿旧了咱再买，时间长了，就习惯了。可母亲还是固执己见，拿她也没办法。夏天，我给母亲买了又轻又软的棉线衣服，母亲笑着说，比缝制的衣服穿着舒服。

直到现在，母亲还坚持亲手做两件事情。一是她孙子（女）、曾孙子（女）穿的内衣内裤，必须由她负责。母亲亲自到商店挑选纯棉的布料、棉线，而且颜色新鲜，多为卡通图案，以增加儿童视觉上的美感，孩子们都乐意穿。布料和棉线买来后先是用温开水浸泡清洗，再精心缝制。母亲已经戴上了老花眼镜，引线的时候总是尝试好几次。但母亲总是异常细心，穿针引线，精致漂亮，母亲的手工技术并不亚于机械加工。我们都对母亲开玩笑，埋怨她当年给我们做衣服粗制滥造，毫无美感；现在给孙辈人做得细致，针脚均匀密实，美观大方。其实，整日操劳的母亲哪有工夫来得及精雕细琢，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。当年母亲给予了我们温暖和无私的爱，现在又把这种温暖和爱转移到了下一辈人身上。二是，直到现在，母亲还在为我做棉衣棉裤。由于当教师这个职业的缘故，每天穿梭在教室、办公室之间，冬天穿衣如果太薄容易感冒，穿的太厚写字不得劲，而棉袄棉裤刚好恰如其分。穿着母亲用精挑细选的布料做成，一针一线缝制，还带着母亲体温的棉袄棉裤，即使再寒冷的冬天，也会温暖一身，温暖一生。

母亲说，只要我愿意穿，她还能动，就会为我做棉衣，而且一直做下去。母亲啊，只要是您做的棉衣，我就愿意穿，因为这是我温暖的源泉。

（刘光吉，男，山东省安丘市大汶河旅游开发区教育管理办公室，，，，aqlgj