缝纫机

我家的上海牌缝纫机

发布时间:2022/11/23 16:35:41   

山西绛县张红霞

世界上第一台缝纫机是年由一名来自英国的木工托马斯山特发明的,他成功研制了一架手摇式缝纫机,同之后的缝纫机相比,这台机器较为简单,只能完成打洞、穿线等一些简单的动作。

年美国机械工人胜家兄弟制造了一台金属制成的脚踏式缝纫机,并配置了木制的机架,缝纫速度为每分钟针,逐步占领了缝纫机市场。

年,中国从美国引进了第一台缝纫机。年,由上海协昌缝纫机厂生产出了第一台44-13型工业用缝纫机。同年,上海生美缝纫机厂也生产出第一台家用缝纫机……

年,我出生在山西省绛县大交公社东贺水村。

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知道,那时农村的生活是非常艰苦的。家里不缺粮,基本上能吃饱饭就是不错的家庭了。至于平常想吃到猪肉、羊肉什么的,那是想都别想。当时物资极度馈乏,市场上基本就是没肉可卖,偶然有肉可卖时,买肉的人都能把肉案子给挤翻了,这真不是瞎说。有的家庭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肉,大部分的家庭都是过年时才舍得买点肉做饺子馅,并且馅中80%是萝卜或白菜丝,也有的家里包的就是素馅饺子。偶然有肉可吃时,那大概率是生产队的牲口——牛或马、驴出了意外,各家能分点肉解解馋,但也不是白吃,年末分红时这个钱是要被扣回的。那些年因为我爸是教师,每月有固定的工资,家里的生活水平相对其他农户来说还是较好的。

六十年代的农村,家庭生活的标配是“三大件”:小平车(俗称拉拉车)、自行车、缝纫机。如果家里有这三大件,在村里就属于让人羡慕的家庭。

当时这三大件我家都有,不过缝纫机是最后买下的。

下面就说说我家“上海牌”缝纫机的故事……

提起缝纫机,四十五岁以上的人都不陌生。那个年代的农村,它确实是一件奢侈品。当时物资十分紧缺,就是有钱也难以买到东西,因为市场上根本就没货。尤其是自行车、缝纫机这些大件,一个公社每年也就给批两台。我舅舅当时在大交供销社工作,托了人情后等了三年,才买到一台宝贵的缝纫机。

我记得很清楚,年农历三月十八,我妈梦寐以求的“上海牌”缝纫机终于到货了。货刚一送到家,我爸就急不可待地拆开包装箱,找到说明书,在院子里边看边安装,兴奋得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。等安装好后,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把它抬到了我家的窗台下面。缝纫机的机头是黑色的,上面有两个烫金的大字:上海。机盘是金黄色木板,最下面踏板上也有“上海”二字……缝纫机摆在家里后,立即让人有了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,至今我都记忆犹新……

我妈心灵手巧,原本就会剪裁衣服。缝纫机启用后,我家立即变成了村里第六生产队的制衣室。说起来让人闹心,我妈买缝纫机的初衷原本是想减轻自己做针线活的负担,以腾出时间下地干活挣工分养家,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加重了她的负担,不但得抽空给邻里剪裁衣服,有的还得给负责做好,既搭功夫又搭线(那时线还不怎么好买)。但是不管怎么样,人虽然累了些,但也因此在乡亲们中赚下了一个好名声。

有了这台缝纫机后,我们家的生活开始有了明显的起色。那是年6月,全公社搞棉花“五分”,即给棉花分等级,需要大量的大布袋子,叫作“五分袋”。为此,棉花站买进大批棉布准备做袋子,做一个袋子定价付给当事人4毛5分钱。在那个年代,这种“好事”也只有站里内部家属才有机会得到。棉花站的做法是,给内部相关人员先分一匹布,做好的袋子经过验收合格后,可以再领第二匹布继续做。当时,我舅妈以她的名义领了第一批布送到我家,我妈立即就开始做袋子,那年仅此一项就赚了元,全家人都高兴坏了。因为那台缝纫机是元买的,这就等于已经把机器的成本赚回来了,以后再做的活就都是纯利润了。为此,我妈还特意领着我们三个孩子到大交镇上美餐庆祝了一下:喝羊汤、吃火烧,管饱。姐弟们一个个喜笑颜开,吃得是肠满肚圆,都有点“乐不思蜀”了……从那年起,我舅舅每年都能给我家拿到这个赚钱的差事,家里的生活从此开始走上坡路,这都是“上海牌“缝纫机的功劳!

从年开始,我家的缝纫机每加工一个五分袋就能顶一个全男劳力的收入。那几年生产队的一个劳动日最高分6毛8分钱,少的时侯才分2毛8分钱,平均起来就是一个劳动日才值4毛8分钱。

那些年,这台缝纫机就成了我妈的宝贝,她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,经常把它擦得铮明瓦亮,一尘不染,看着就让人舒服。但自从妈妈生了小弟弟后,由于一连几年不能下地干活,为此我家欠下了生产队的一大笔粮食款。当时大队干部决定:凡欠粮食款的户,如果给不了钱,必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掉还款。当队长到家交涉让我妈卖掉“三大件”还欠款时,我妈根本没跟他啰嗦,直接找到大队支部书记就是一通道理:我家自行车不能卖,因为孩子爸爸要在外村学校教书,上、下班离不开车子,有车子的话他星期天还能早点回来,第二天还能挣一天工分;拉拉车也不能卖,我家在生产队干活时离不开它;缝纫机更不能卖,你们打听打听我队里的社员,我家这台缝纫机帮她们做了多少年的活?要过一分钱的报酬没有?为她们争取到了多少下地干活的时间?我妈的一席话字字是实,句句在理,说得村支书直顾上点头,一句别的话都说不出来。但不管怎么说,我父母还是通情达理的,吃饭掏钱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后来,我们就把院子里的五棵已经快成材的榆树卖掉,一次还清了队里的欠款。

我是年结婚嫁到本公社范璧村的。当时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,缝缝补补活还是不少,这台缝纫机就只能陪妈妈在家里继续工作。年3月,我在范璧村当民办教师时,有一天上完课走出教室,一眼看见我爸、妈站在办公室门外在等我。当我陪着他们走到大门口时却发现,我们家的那台“上海牌”缝纫机被擦得亮堂堂地摆在那儿,就像新的一样。妈妈告诉我说:“咱这台机子是正儿把经的上海货,皮实得很,不爱出毛病,比新的都好使,现在把它送给你用吧。”就这样,妈妈把她心爱的宝贝——使用了20年的“上海牌”缝纫机送给了我,到现在它为我已经服务35年了,总寿命算起来它已经55岁了!

日月如梭,斗转星移,几十年的光景一转眼就过去了。“上海牌”缝纫机这个曾经很吃香的品牌,现已没有当年的热度了。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的日子已经远离我们而去,缝纫机随之“下岗“,这是社会的发展,也是历史的必然。现在的年轻人,已经用上了钉书机大小的缝纫机,可是我知道,我家这台缝纫机虽然又老又旧,但它已不再是一部简单的做衣服的机器了,它身上带着时代的烙印,镶嵌着岁月的痕迹,展现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时代变迁和社会进步……它是一个时代的见证,有着高于自身功能、甚至高于金钱的价值,完全称得上是一件收藏品。当然,最主要的还因为它已经被沁入了亲情的内涵……

提起我家缝纫机,里面还藏有一段“军民鱼水情”的故事……

那是年国家“三线”建设上马期间,在晋南中条山沿线修建大型兵工厂,并调动了许多解放军战士前来参建。

当时,战士们都是分散驻扎在附近的农户家里,我们村驻扎了两个连。那时,我家6口人住三间老东房,两小间北房放些农具和杂物。我妈积极报名,把三间东房腾出给解放军战士住,当天来了6位战士,两个土炕各住3人,他们每天天不亮就上早操,而后去工地参加劳动……因为全家6口人住在两间小房里实在太挤了,所以不得不把缝纫机仍然放在战士们所住的东房里,趁战士们上工时,我妈才去做衣服,她还给他们每人做过一双鞋垫。战士们对我们也很好,他们改善生活时,班长总要用桶多打些饭菜回来让我们姐弟吃,关系亲得真和一家人一样。不知道为何,这几个战士对我家缝纫机特别感兴趣,并主动向我妈学习简单的缝纫机使用技术。后来,我妈用破布做成硬布片,土话叫“gébēi”,给他们每人剪了两双鞋垫样子,让他们自己在缝纫机上练习做。短短几天,他们6个人都学会了使用缝纫机。我爸还对谢班长说:“好啊,这样等你们回去娶了媳妇,就可以骄傲地对媳妇说,我在山西学会了使用缝纫机!”

过了大概半年多,解放军战士全撤走了。有一天,我妈使用缝纫机做活时,发现小抽屉有一个纸包,打开一看,里面有12块钱,纸上写着:

亲爱的大嫂,当您看到这个包时,我们已经离开了,包里12块钱是您给我们做鞋垫的钱,不拿群众一针一线,这是我们的纪律,请一定收下。特别要说的是:十分感谢您教会了我们如何使用缝纫机!

敬礼

班长:谢福贵

后记:

作为一段时期,或者说是一段记忆的代表,缝纫机这种家用机器,已经不仅仅代表它当年的价值和作用了,随着时间的流逝,虽然它已经失去了自己曾经的价值,却被时间赋予了更高的时代意义,以及很高的收藏价值。

缝纫机对我国的社会发展起到过重大的作用,伴随着我们一家走过一段艰难的历史,它不仅见证了我们家的生活变迁,同时也见证了我们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,社会的巨大变化和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,作为见证历史的物件,它有着十分深刻的意义。

作者简介

张红霞,山西省绛县大交镇临浍村人,年12月出生,年7月毕业于太原市娄烦中学,年3月开始从事教育工作,年3月退休。

来源:三只眼传媒

编辑:卢开基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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