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个月的母亲节，我写了《来自母亲节的吐槽——史上最败家的妈》，有读者好奇，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配得上我那败家的妈？大家给我发私信，希望我写一写自己的父亲。

趁着父亲节，我也回顾了一遍与父亲相处的笑与泪。

和母亲的“最败家”不同，父亲可谓是“最抠门”的爸爸。

1、童年的儿歌

从我有记忆以来，印象中关于父亲的温馨画面，是小时候在老家，母亲在厨房做晚饭，父亲坐在床上教我和姐姐唱儿歌，我还清楚地记得那首儿歌《两只老虎》：

“两只老虎，两只老虎，跑得快，跑得快，一直没有耳朵，一直没有尾巴，真奇怪，真奇怪。”

卧室与厨房隔着一道门，听着我们的歌声，母亲一边做饭，一边嘲笑父亲唱得不好，说把我们带偏了。

尽管如此，我和姐姐仍不厌其烦地跟随父亲唱了一遍又遍，随着父亲扮演的老虎，我们的欢歌笑语伴着饭香飘了好远好远。

不管是童年还是现在，我从不擅长唱歌，甚至记不得一首完整的歌词，可是这首儿歌过去了三十多年，我直到现在仍旧会唱。

这几句短短的儿歌，是我童年里关于父亲最温馨的回忆，我已经记不得父亲教我唱这首儿歌的时候，自己到底是几岁。

后来，因为父亲一直在城市打工，回来的时间甚少，加之回来也是在农忙季节，我的记忆里就再也没有与父亲温馨互动的场面。

也许我记忆中的儿歌，不仅仅是儿歌，还有快乐的童年，更有父亲的爱！

2、青春的迷茫

再后来的记忆，就跳到了初中毕业。

其实我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，基本上都能保持班级前三。

初中毕业时第一次在学校的考试，我考了全校第一；第二次到县城考试发挥失常，7分之差只考上了中专的委培。

其实我当时的成绩比师范录取线高了几十分，可当时不知道脑子怎么就进水了，死活不愿当老师。虽然最后兜兜转转几十年，还是走上了教育行业，但这些都是后话。

当时我不甘心走委培，于是决定复读，第二年再战。

在那个天气异常炎热的暑假，初三学生被集体要求补课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突然就不愿意再复读了，也许是不想吃那份苦。

于是我第一次主动给父亲打电话，告诉他我不想复读了，问他能不能在城里帮我找一个学校读书。

我原以为父亲会骂我，可他让我等消息，一周后他打来电话，让我收拾衣服到城里找他。

他带我去见了一位老校长，农村长大的我，那时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读书的方式。

见老校长回来的路上父亲才告诉我，我读书的两万多元是他借来的，但是毕业以后可以包分配。

直到开学，我才知道父亲花了两万多元把我送进了一个。

进了技校我才知道，像我这种成绩好的学生凤毛麟角，大都是混日子的学生，我在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父亲这些年挣的钱既要供两个孩子上学，还要满足“败家母亲”的日常开销，加之前几年三妹的超生，家里欠了一笔钱。现在因为我一时的任性，父亲又借了两万元。

除了像在初中一样认真学习，我别无选择，否则对不起那借来的两万元，更对不起父亲对我任性的包容。

期末考试，我考了年级第一，数学更是全校最高分，校长质疑，说我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考得过人家读完了高中的人（技校有不少为了包分配从高中转过来就读的学生）。

于是全校重考数学，校长亲自监考。

我憋着一口气，更加认真复习，数学考了99分，又是全校第一。

当校长把我们女生班里唯一的一个奖学金发给我的时候，我心里的愤怒终于有了一丝平息，我也终于证明了自己。

那个时候我真想对那位女校长说：不要小看任何人，我其实是一个走了弯路的学霸！

3、缝纫机中的暑假

在技校的两年，我的每一个长短假都是在父亲那边度过。

我看到了父亲的多面，有对单位同事的热心：任何人有事叫他，他毫不犹豫提脚就去帮忙。

有对女儿的关爱：每次吃饭，他会到食堂打回一荤一素，总是叫我多吃肉。

更多是对自己的抠门：从外面回来错过了吃饭时间，他会给自己下一碗白水面，里面只有油和盐，从来舍不得在外面吃一顿饭，哪怕是一碗面。

在父亲的影响下，我逐渐懂事起来，总想着帮父亲一把。

父亲的单位在主城郊区，那一片都是生产棉拖鞋的小工厂，很多附近的职工或农民都会去工厂背拖鞋底回来打。因为记件，时间自由，算下来收入还可以，因此很受欢迎。

有一天父亲问我会不会用缝纫机，我说会，父亲很高兴，于是和我商量，假期给我背拖鞋底回来打，我欣然同意。

而后的暑假，我就是在缝纫机边度过的。我负责打拖鞋底，父亲则利用空闲时间剪掉鞋底周边多余的布料，然后成捆交到工厂。

我打拖鞋的速度越来越快，后来为了提速，还给缝纫机装上了发动机。

一个暑假，我大概能挣多块钱，比起当时父亲的工资才多元，我已经算是挣得很多了。

现在回想起来，父亲当时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分给我，也没有考虑过给我买件衣服，买点雪糕啥的，我就那样傻傻地挣钱陪父亲一起还债，还感觉特别有成就感。

那两年的暑假，闷热的环境，坚硬的板凳，轰隆隆的电动声，是对我任性不想复读的报复；也是生活对我看不上师范生和中专委培生迎面扇来的耳光。

当初复读舍不得吃的苦，生活都加倍还给了我。

4、走路到天明

让我加速成长的，是另一件震撼我心灵的事件。

当时父亲的工作比较轻闲，周末也都能全休，为了多挣钱，他会在周末去帮幺爸装修的房子安装水电。

幺爸是父亲的三弟，也是父亲当初在老家带出来的木工徒弟，幺爸勤奋好学，短短几年，已经是装修队的包工头。

于是只要父亲有时间，就会去帮幺爸安装水电。

记得有一次客户赶工，父亲安装完已经是半夜2点。

20多年前是没有夜晚公交车的，父亲问了出租车，从装修的地方打车到单位大概需要五六十块钱。

于是父亲不愿乘坐出租车，出租司机一直跟着父亲，不断劝说父亲坐车，在父亲拒绝后，出租司机绕回来三次，都被父亲拒绝。

父亲就这样一个人背着沉重的水电工具包，从装修的地方走了4个小时回到单位。

我从睡梦中醒来，父亲叫我帮他倒水烫脚，我看到父亲的脚上水泡都被磨破了。

我问父亲疼不疼，父亲笑着说：“痛啥子嘛，我今天这样走回来，节约了五六十块也。”

当父亲笑着给我讲述他三次拒绝出租车司机邀请他坐车时，看着他扬在脸上的那份骄傲，我的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地一直往下掉，用手擦都擦不完。

父亲大概没想到我会哭，他说了句：“哎呀，哭啥子嘛，没得出息！来，食堂要开门了，你去食堂给我多打两个馒头回来，走几个小时走饿了也。”

父亲走了四个小时的路节约了五六十元，于他而言，这个金额是他月工资的八分之一；是他小女儿一学期的学费；是我和他坐在缝纫机前劳动一天的收入．．．．．．

因此，他舍不得坐车。

去食堂的路上，我一直在心里说：父亲，我会有出息的，女儿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，会让你有车坐，有房住，会让你扬眉吐气的。

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家集体企业做质检，我们的工资是计件，我总是5点多钟起床，六年钟就开始工作，挣的钱除了基本的生活保障，我全都交给父亲。

后来工厂破产，我下岗后另谋出路，不管在哪家单位，我都是最用心，最努力的那一个。

再后来为了满足父亲培养出大学生的梦想，我一边工作，一边读了专科，自考下本科，并把三妹也培养到本科毕业。

父亲知道我和三妹都拿到本科毕业证时，很为我们骄傲，毕竟十多年前的本科生还不是太多，何况是两个女儿。

再后来，我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是块读书的料，不管在什么行业，不管是工作还是创业，我的学习能力和考证能力都非常强，连续几年考下近十个证书，有的甚至是别人多年都考不下来的证书。

直到现在我还有证书放在别的单位拿工资。

我之所以这么多年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热爱生活，努力工作，这和父亲的言传身教密不可分。

连父亲都说，我是最像他的一个女儿。

我想，这是近距离学习父亲的结果。

5、父亲买衣

工作后挣了钱，我每一年都会给父亲买衣服，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的型号：衣服XXL，裤腰二尺七，鞋子42码。

我知道他喜欢穿休闲裤，衣服喜欢穿年轻人的款式，不喜欢穿得太老气。

他常常一件T恤穿了两三年，衣领都穿毛了，甚至破掉了还舍不得扔掉。

他喜欢穿我给他买的那些衣服，说穿起更舒服一些，其实是我买的衣服贵一些，质量好一些，上身自然舒适一些。

再后来，姐姐，我和三妹全都成了家，在城市扎下根，虽称不上大富大贵，也都有了自己的房子，车子，算得上小康幸福之家。

我们给爸妈单独买了房子，买了养老保险，虽然退休金不多，但足够零花，当初欠下的那些债早就还完了。

早些年我们多次劝父亲不要上班了，可他一直不肯，说工作清闲，自己身体又好，一个月等于白拿几千块，干嘛不上班？

于是，他全部的退休工资和上班工资的大部分都被他存了下来，他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定期存单一张张增加。

实话说，我们全家至今没人知道父亲到底存了多少钱。

尽管现在不缺钱花，父亲节俭的个性依旧没变，几年前给他买的新衣服，有的现在都还没穿过。

我们问他把这些新衣服留着做什么，他每次都回答，平时用不着穿那么好的衣服，留着以后慢慢穿。

我想不管是存钱，还是囤积衣服，大概都是父亲对金钱没有安全感的表现。

有一年不知什么原因，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，叫我陪他买衣服，特地指明要买好一点的。这是很少见的，他几乎从不自己花钱买衣服，更何况是要买好点的。

我们到达约定的地方，我问他这次怎么舍得买贵点的衣服，他说人都老了，这辈子没舍得好好享受过。

于是我带他到了一个男装专卖店，叫他自己选款式，他每拿到一件衣服，第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去看吊牌上的价格。

为了减少他的担忧，我告诉他不用管吊牌价，我有这家的VIP卡，可以打很低的折扣。

当他进去试衣服的时候，我给外面的导购小姐说，如果我爸待会出来问你衣服的价格，你就说我有贵宾卡，可以打很低的折扣，导购小姐看着我点点头笑了。我想，她了解我的那份心。

后来父亲选了两件衣服，两条裤子，按他自己的预算要在元以内。

衣服选好以后，他问我这些衣服一共需要多少钱。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，说打折下来应该是元左右。

付钱的时候，我让导购小姐带父亲去量裤子的长度卷边，然后赶紧去付了款。

我知道，如果让他知道买这几件衣服打折也花了多，他是死活都不会要的。

其实他不知道，我妈进大商场一件衣服可能都不止这个价格。

出来以后，他大方地递给我元，说这个钱你拿着。我说不用了，这千把块钱女儿还是付得起的。

看得出来，他非常高兴，笑呵呵的说，那好吧，这个钱我就收着了。

其实我知道，能有亲尽孝，不是父亲的福气，是我的福气。

6、向父亲借钱

我们三姐妹都知道父亲一向节俭，也一直知道他存了钱，虽然不知道有多少，但却从没打过他钱的主意。

我和三妹向父亲借过两次钱，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抠门。

前两年，我投资了一套公寓，因为是付全款，手里差一点现金，于是找父亲周转了几万块。

他隔三差五就问我什么时候能还钱，说实话，我的心里是有一点气恼的，生怕我不还他似的。

可转念想想，也许对他而言，钱只有拿到自己手里才踏实，女儿对他来说都没有安全感，于是我很快把钱还给了他。

在一次全家聚会时，我问他是不是怕我不还他，他说不是呀，我只是问问你什么时候能还我，我想着利息都损失好多了。

他好像并不认为自己的要钱行为有何不妥，我真是哭笑不得。

前段时间，三妹要换一套房子，因为手里已经有三套房，因此现金不多，而且售楼部的活动是最后一天，当天下午5点之前如果交到指定的数目，就可以节省一万多元。

于是找父亲周转，他开始怎么都不肯借，说只有2万块，三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
母亲得知后，打电话把父亲好一顿臭骂，说你将来老了要不要人管，要不要人伺候？父亲终究抵不过母亲的攻势，借了8万块给三妹。

但是却一再交待，有了钱要第一时间还给他，他要存在银行吃利息。

后来我们才知道，父亲把附近几家银行的利息摸得门清，说在邮局存三年期利息是最高的。

面对这样的父亲，我们不知是该哭他的抠门还是该笑的自学成才。

7、父亲的70大寿

去年十月，父亲69岁生日，于是我们三姐妹决定为父母亲好好筹办一场寿宴。

于是，我们带她和母亲去商场选新衣服。去之前我们就说好了，只管选自己喜欢的衣服，不用关心价格的问题。

母亲选得很开心，喜欢什么就试什么，我们只管建议好看或不好看。

父亲这一次破天荒没有先看价格，走到一个地方就先找喜欢的款式去试。

终于，他在一个品牌看到一件比较喜欢的羽绒服，虽然我们觉得十月份穿羽绒服有点过早了，但觉得他喜欢就买下来，不行到时再重买一件。

他试穿后觉得有点紧，于是让导购给他拿大一个号码。然后他随口问了一句，这件衣服是多少钱呢？

当他听到导购报价元时，立马脱了衣服往沙发上一放，说不用找大码了，我不要了，然后大跨步走出该柜。

我们知道他是嫌衣服太贵，赶紧去拉他，说不用管价格，如果喜欢我们就拿大一个码来试。

他头也不回，拼命往外走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一件衣服那么贵，又不是穿了长生不老，我刚刚明明看了价格的，还以为是多块呢。

我们三姐妹笑得岔了气，说商场哪有多的羽绒服？再说你能有几个70岁呢？一辈子也就一次，你喜欢我们就买。

可不管我们怎么说，他死活都不肯要那件衣服。

与母亲买衣服“哪一件贵要哪件”不同，父亲是“哪一件便宜要哪件”。

后来在我们三姐妹的不断劝说下，他终于买到了自己喜欢，觉得价位又勉强能够接受的衣服。

70岁寿宴的时候，我们用车把老家的亲戚朋友全部接来城里，再把父亲单位上关系较好的叔叔阿姨们都请了过来，看得出来父亲对我们各方面的安排都非常满意。

生日前两个月，父亲就叫我提前给他写好了发言稿，他反复读背，生日当天上台表现了一把。

当大家都向他表示祝贺，说三个女儿很孝顺，很能干的时候，他终于感受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有了回报。

父亲多年的辛苦，终于在那一天扬眉吐气。

这个寿宴对于父亲，有一种划时代的意义。

8、老来乐

父亲小时候读书不多，可他一直非常好学，在城里打工这些年，他每天都坚持读书看报，因此认的字儿越来越多，明白的事理也很多，大到国家大事，小到人生哲理，他常常都能和人讨论上半天。

对父亲而言，有一种“万般皆下品，惟有读书高”的想法，这也是他看到我和三妹拿到本科文凭后特别高兴的原因。

这样一个抠门的父亲，对好成绩的奖励却毫不吝啬，我们三姐妹的孩子，不管哪个考好了，他都会奖励元红包。

几年前，三妹教会了父亲使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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