缝纫机

春节放炮的记忆

发布时间:2023/3/19 4:15:13   

放炮的记忆

文/李世林

  放炮的概念比较宽泛,一般指工程建设中用炸药进行的开山炸石爆破行为,也指战争中的发射炮弹,在电影中,我们常能听到指挥员喊“预备——放”,炮兵战士一拉炮栓,“轰”的一声,炮弹就出膛而去。放炮还指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的行为,带有很强很浓的喜庆气氛和乐趣。

春节期间放炮,历史悠久,宋代王安石曾作《元日》诗,记述了宋代人们燃放爆竹的情形,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”。当时人们是把湿新竹放在火上燃烧,湿竹筒中的空气被加热,爆出竹筒,就会发出“嘭、啪”响声。当时,已经有了火药,人们用纸将火药卷成卷儿,再用引线埋入火药中,点燃引线,引爆火药,也发出“啪”的声音,由于和用湿新竹引爆的效果差不多,后来人们把纸鞭炮也称爆竹。

我生活的儿童时代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那时日子没有现在滋润,孩子们总盼着过年,因为过年不仅可以吃上几顿好饭,还可以去放炮,因为放炮其乐无穷。年关将近,大人们开始置备年货,除了买吃食,家家还要买些鞭炮,以备除夕和大年初一早晨燃放。

所谓鞭炮,在当时民间实际上指的是两种爆炸物,一种是鞭,五百响或一千响盘成一盘,燃放时展开,点着引线即可。一种叫二响炮,也叫二踢脚,燃放时手轻轻捏住上方,点燃下部的引线即可。除夕夜子时,也就是晚上12点左右,满街满村的院落燃放起了鞭炮,“噼噼啪啪”“嗡——啪”的声音一时炸响整个村庄。此时,天人共乐,小狗和猫们被吓得钻到旮旯躲了起来,我们小孩子则站在大人们背后,捂住耳朵看着那一千响或五百响的鞭串在“啪”“啪啪啪”“啪啪”声中炸成一地纸屑。

就我家而言,先是燃放“鞭”,然后燃放“炮”,一般由父亲燃放,只听得“嗡”的一声,二踢脚从父亲手中穿向天空,稍过几秒钟,夜空中就传来响亮的“啪”的一声。有些年份,二响炮威力甚大,父亲为了安全起见,就把二响炮竖在地上点引线,只见地面火光一闪,那二踢脚瞬间就穿上天空炸开。除夕晚上燃放鞭炮,一为驱邪,二为迎接天上的各路神仙回宫,虽属迷信,但有神鬼信仰的人,却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和安慰。大年初一,人们不顾熬年的疲累,早早起床再次燃放鞭炮,“噼噼啪啪”的炸响再次响起,催促人们起床。

而让孩子们最惬意的事情才刚刚开始,那就是自由自在自主地去放炮。那时,只要有男孩子的家庭,父亲们大多会给孩子留下一串或半串鞭,让他们慢慢去放。我家也不例外,父亲总能满足我的要求,给我留下部分鞭,多少在二三百个之间,这样在正月十五以前,也就是差不多小学开学之前够玩了。

吃了饺子后,孩子们都会上街玩儿,有弹玻璃球的,有拍纸三角的,有跳房的,有放鞭炮的。我们拿一支香头,从兜里掏出拆开的鞭,用香头点燃引线抛向空中,只听“啪”一声,那鞭就在空中爆开,随着一股青烟飘过,被炸成两半截的鞭就完成了他的使命而落地。有时,爱恶作剧的男孩会把点燃的鞭扔到女孩子堆里,这时就引起女孩们一阵尖叫。

初一过后,孩子们视手中鞭的多少,决定自己燃放单鞭的时间。留的少的会留下部分等正月十五时燃放,留的多的则可以每天或隔天燃放几个。遇上下雪天,孩子们会把鞭埋在雪里,等鞭“啪”的一声后,看能炸出多大的坑,没有雪的天气则拿土来试验,颇有点爆破碉堡的意味。我那年有一支木头手枪,我在枪管的前头用烧红的铁丝烫出一个小孔,将鞭插在孔中点燃,将枪指向空中,随着“冲啊!”一声吼,那鞭也同时炸响,颇有点指挥员在战场上带领战士们冲锋的感觉。时间长了,爆炸的冲击力竟然将木头枪管炸裂,我用细铁丝拧紧枪头,继续演绎着战场的“故事”,直到那年的鞭放完。

那时鞭炮是用火药制造的,威力不是太大,故有许多男孩子是将鞭拿在手中燃放的,我们用手指尖掐住鞭的底部,点燃引线,伸向外侧,等着鞭的炸响,但敢掐住放的孩子们不是太多,大多数还是采取较为安全的放法。因为是火药制造,便有一些鞭燃放不尽,当除夕和初一早晨大人们燃放完串鞭后,孩子们就在纸屑堆里寻找没有爆响的鞭,找到后将其掰成两半截,漏出火药,使其相对,距离在三公分以内,用香头点燃一侧火药,这半截的火药燃烧着喷向另半截,于是另半截火药也猛烈燃烧喷射起来,大概喷射三四秒钟,我们把这种互喷的玩法叫作“老婆打老汉(xi)”。

至于二踢脚,那时因年龄小,大人怕不安全,便没有亲自拿在手中燃放,遇上麻炮,就是装药量大,用麻条缠起来的那种,大人们也极少拿在手中燃放,其炸力和声响都超过纸炮。直到成年以后,我才用手拿着燃放过少数几次二踢脚。除了这两种鞭炮,那时还有两种常见的小炮,一种叫“炮打灯”,形状像极二踢脚,但不是炸响炮管听声音,而是将里边的火药当发射药,将两颗小炮粒喷出,像两盏小明灯射向天空,到十几米的高度,再引燃小明灯里的火药,形成小型爆炸。另一种叫“起火”,使用的是火箭原理,一条半尺多长的竹条朝下,竹条的上部粘着一小根细炮管,点着引线后,细炮管喷出火焰,由于竹条起了尾舵的作用,整个炮身被反喷射力推到高空,然后发生爆炸声音。但这两种鞭炮没有前两种普及,算是花式炮,过年有少数人家燃放。

“文革”期间,物资奇缺,连鞭炮也断了供,大约在年春节期间,因买不到鞭炮,街上有一位姓段的猎人手头留有一种烈性炸药,好像是白磷,就是以前的白头火柴头部的药头。这种炸药少量放在地上用铁锤或石头砸下去就会引发爆炸,猎人们常用这种炸药制成带肉味的食丸,放在狐狼出没的地方炸野兽,狐狼只要咬碎食丸,食丸就会爆炸,将狐狼炸死或炸伤。

那年因为没有炮放,段猎人就将白磷拿出,用水和成糊状,找一些工程线打弯,将糊状白磷涂到线团处,用废纸卷成卷儿,两头漏出拉线头儿,晾干后便制成拉炮。那年,街上的十几人参加了拉炮的制作,我是其中之一。拉炮的爆炸是由玩的人用手拉住线的两端猛烈拉拽,里面的线团被拉展,白磷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发生爆炸,由于药量小,其爆炸威力和鞭差不多。也是那个年代,社会上还出现过一种摔炮,爆炸原理类似拉炮,但我们玩的不多。

到了正月十五,街上由一些社首类人物举办社火,街上要挂灯,挂花红纸,还燃塔塔火,搭秋千。大人忙大人的,孩子们就残垣断壁处刮“狗尿碱”(好像叫硝酸盐),烧木炭,大些的孩子则负责制作,他们将两种物质研粉,按一定比例装入一个铁盒里,铁盒底部用泥土封死,铁盒顶部钻一孔埋上引线,就制成一种叫“锅子火”的烟火。晚上,全部参加“锅子火”制作的孩子都来观看大孩子们燃放这种“锅子火”。

头一两年,锅子火由于内部火药燃烧时有反推力,到燃烧最剧烈的时候,“锅子火”满地乱滚,非常危险,孩子们接受经验教训,第三四年燃放时,就有两个大孩子用两块砖头压住两边的铁盒,再用脚踩住砖头,防止铁盒在地上翻滚。点燃引线后,火药在铁盒里燃烧,火焰从顶孔中冲出,最高时火焰可冒到一米多高,甚是壮观,我们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发挥了良好效益,往往很兴奋,也很自豪。因为民间制作的都是火药,形不成剧烈爆炸,所以,孩子们没有发生过人身事故。

年,我所在的楼东街后面办了一座化工厂,由我的堂伯父担任厂长,我父亲担任事务长。那年化工厂曾制作火药,用黏土脱壳阴干,泥壳约一寸多高,2.5公分粗,上窄下宽,呈塔状。里面装上火药,顶部留眼安引线,底部用泥块堵死。这个产品好像受孩子们玩的“锅子火”的启发,为一种小型“锅子火”。该产品当时曾摆在供销社的柜台上卖过,记得一毛钱一个,销路不算太好。

放炮除了是一种乐趣活动,还被孩子们玩成一种爆“破”活动。大约在年,村里流行了一种另类的放炮,但颇具危险性。孩子们因为没有鞭炮玩,又加之武斗刚刚结束的残存影响,就玩土爆炸,孩子们将输液瓶里装上生石灰,再灌入一定数量的水,二者便发生反应生出大量水蒸气,将瓶口塞紧,人则躲开十米远开外。一会儿,瓶子里的水蒸气膨胀到极限,便会发出“嘭”的一声,将输液瓶炸得粉碎。

我说的颇具危险性,是因为我和同年的光玉叔经历过一次危险的爆炸。我和他在队里的保管院里找到一只输液瓶,按次序将石灰和水灌入瓶中,塞紧瓶口,为了保证发生爆炸,还将瓶口朝地,在瓶上压了两三块砖头,人便躲在死角处,静听爆炸,但好一会没有动静,光玉叔胆子大,就跑到瓶子跟前观察,他看到瓶里的石灰正变成粉末,并告诉我说,“石灰正往下落面面呢”,话音未落,只听“嘭”的一声炸裂,石灰粉、玻璃碎渣乱飞起来,我吓了一跳,光玉叔则用手揉着眼睛,稍等片刻,烟灰散去,再看光玉叔,除了脸上被一块碎玻璃炸扎破一点,竟然是安全无恙,他真是福人天相,未被炸残,着实算得上一桩奇迹。

那年夏天,街上的孩子们(十岁到二十岁不等)还用这个办法到水塘里炸过鱼,我当时已到小学当了民办老师,但那天是个星期天,就和大家一起去炸鱼。如法炮制后,操作的伙伴将瓶子扔进水塘,大家躲了十几米远等着爆炸收鱼,一会儿,爆炸发生,大家一齐赶到水塘边,只见有五六条半大不小的鲫鱼浮在水面,但看不见伤痕,据大点的孩子说,鱼是给炸蒙了,于是,有两个伙伴下水将炸蒙了的鱼捡上岸回家了事。

然而,我参加文峪河河工的一次劳动经历,才算得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爆破。年春,我们村承担了孙家庄一带的文峪河疏浚工程,因为离村远,便住在孙家庄,就近劳动。那年的冬季奇冷,河槽里的泥土结冰达一尺多厚,简单的铁锤、铁钎凿冻皮效率很低,人们便用硝铵化肥和锯木加工成土炸药去爆破冻土,而且把这种爆破叫作“放炮”。

有一天傍晚收工后,队里的副队长陈发生带领我和光玉叔和他配合爆破冻皮。工地上一般都放小炮,六七斤,最多十斤炸药一炮,但那天收工后工地已无劳动的社员,副队长就把近40斤炸药放在一个尼龙袋中准备放一个大炮。我和光玉叔则到近四五百米远的一座桥和路上割警戒,以免炸起冻土伤及路人。

副队长按照操作规程埋好炸药和引信(雷管),点着导火索后找地方隐蔽起来,我们都等着炸药爆炸后收工吃饭,可等了有20分钟,炸药未爆,副队长招呼我们过去排除哑炮,我和副队长提心吊胆地走近爆破点,副队长和我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突然爆炸的危险,用铁锨一点一点地刨土,终于挖到埋雷管处,发现导火索在接近雷管10公分左右的地方熄火了,这才放下心来。副队长重新将新导火索和雷管接好,重新盖上泥土,仍叫我和光玉叔去割警戒。我们到了桥和路上,注意有无来往行人。

此时,副队长已点着导火索,在等待爆炸的时刻,突然从八十堡方向走来一个拉小平车的人,小平车上拉着一台缝纫机,我和光玉叔连喊带叫,叫他停止前进,但因离得比较远,那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爆破,还是一直往前走。正在此时,爆破点的爆炸发生了,我先看到爆破点的冻皮被掀了起来,但还没听到爆响,过了一两秒钟,爆破声才传了过来,同时感到地面忽悠地动了一下,我不知道用爆炸术语怎样表述爆炸威力,但见那些冻皮被大大小小地推向空中,大些的落到爆炸点附近,小些的被摧向高空,初看时就像些小燕子,俏皮地在空中飞翔,瞬间小燕子变成了大飞鸟,有的拳头碗口大,再大些的有脸盆大,从最高点以重力加速度向地面砸来。

而此时,那个拉小平车的人也进入土块的降落半径内,但我和光玉叔已经顾不上喊他躲避了,只能看着天空找冻块之间的空隙,以免被冻块砸住。经过将近一分钟的时间,那些冻块才陆续落到地面,我所幸没有被冻块砸住,那个拉小平车的人也幸运地躲开了那些下落的冻块。现在估算,那次爆破形成的降落半径在米左右。

爆炸过后,我们到爆破点查看情况,只见爆点形成一个直径五米左右,深2米左右的大坑,底部呈软云状,和豹子身上的花斑一样,再看旁边七八米处,横躺着一块近1.5立方米的大冻块,足有两顿重,威力之大是整个文峪河疏浚工程中没有过的。之所以形成这样威力级的爆破,主要是傍晚时分工地和路上行人较少,我们才进行了一次大爆破,现在想来,多少有点冒失,尤其是副队长和我爬到爆破点挖雷管那个环节,想起来脊背都发凉。假如……咳!还是不谈假如了吧。

第二天上工了,我们看到经过一夜的回弹,土坑有所缩小,但队里的社员们看着那个像锅底一样的大坑,仍一个个瞠目结舌。

改革开放以后,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过年所燃放的鞭炮变着花样翻新,不仅有鞭和二踢脚放,还能看上大型的烟火,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汾阳地区总共放了有十次左右的大型烟火。但是,孩子们却再也没有到残垣断壁间挖“狗尿碱”的乐趣,也不见孩子们一个一个扔着放鞭炮了。至于爆破活动,民间几乎绝迹,因为劳动生产力高度发展了,各种大型机械能完成各种大体量工程。也因为和谐社会的建设需要和环境保护的需要,燃放鞭炮和烟火受到严厉的控制,民间再不准私藏私造爆炸物,因此等等,放炮便成了脑海里的记忆。

文以此名,故矣!

文章来源:《汾州乡情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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