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缝纫机 >> 缝纫机优势 >> 真实故事大姑父一家人,原先热热闹闹,如今
正月里,去看望了表弟媳妇。五间大房里,就她一个人守着,显得异常地凄冷。宽大的院子里,没有了早年间的齐整,杂物的凌乱堆放,更显露出几分荒凉破败!
记得当年建这套房子时,我来看望大姑和姑父,姑父从老屋领我过来看已基本完工的新屋。他边干活儿边跟我说将来几个房间的安置与分配,以及大院子里的种养计划。我跟随老人的比比划划,憧憬着大姑家好日子的到来。
当时正是夏天,太阳很毒,姑父光头顶上汗珠不住滚落,与古铜色脸颊上的汗水混在一起,一滴一滴落在地下。看着他满脸笑容,起劲干活儿的样子,我忽然想起油画《父亲》。一样的古铜色皮肤,一样皱纹堆垒的脸庞,一样憨厚质朴的眼神,还有一样粗糙筋骨暴露的双手。我当时的感觉,姑父就是油画中那位饱经风霜善良敦厚的画中人!
新屋建成以后,我每年至少要来两三次看望两位老人。那时,二老加表弟一家四口,热热闹闹和睦温馨。白天,我看大姑做针线,与她聊闲天儿,晚上听姑父讲古论今。弟媳妇人也直爽,爱说爱笑,小侄与侄女也天真可爱。长大以后的表弟,变得沉默寡言,没有了以前的顽皮,多了几分憨厚。在这个家里,总有待不够的感觉。
而如今,当年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,眼前却早已物是人非,看着也已经满头白发的弟媳妇,心里不免有几分伤感!
从小,在所有亲戚中,我最喜欢来大姑家玩。其实,大姑与我没有血缘关系,她是我继父的妹妹。我第一次见大姑,是她与二姑俩人一起去看望我和母亲。
当时大姑送我一双亲手做的黑色条绒布鞋,穿惯了甘肃流行的毛边底鞋,看着大姑给做的精致的白底黑面鞋子,我有些爱不释手。二姑说:“你大姑手巧,以后你的衣服鞋子,让你大姑包了,你爸给准备好材料就行。”
第一年的正月,我就和二姑家表姐,叔叔家堂姐一起,在大姑家住了几天。大姑的随和,姑父的幽默,姐妹们的陪伴,让我很快就没有了陌生感。那以后,每年都会与表姐妹们一起,多次去大姑家住些日子。
大姑自己有三个孩子,两儿一女,加上我们几个表姐妹,家里一下子聚齐七八个孩子,年龄都差不多大,闹闹哄哄很是热闹。
大姑和姑父从来不会对我们的淘气有任何的指责批评。每次去,我们几个姐妹都会带一些布料、鞋面料,请大姑帮我们做衣服做鞋子。
大姑有双巧手,在娘家时,就曾帮小伙伴们做过不少嫁衣。到了婆家,因为活儿细,也经常被人邀请帮忙做喜衣喜被。
大姑有台缝纫机,是姑父的大哥帮忙给买的。姑父的大哥,是抗战时期参军的老八路。解放后转业到地方,为了报答姑父和大姑替他赡养老人照顾妻儿的情分,买了缝纫机送给大姑。那时候,有台缝纫机真的是非常令人羡慕,那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事情。
大姑非常喜欢这件礼物,她聪明好学,很快就学会了缝纫,还学会了简单的设计裁剪。我们这群孩子的衣服,基本都是大姑在帮忙缝制。家人们的鞋子,也因为机器缝制鞋帮,更显鞋子的精致,也要请大姑帮忙。
姑父人长得比较糙,古铜色皮肤,满脸的皱褶,尤其一口没有保养好的牙齿,黄黄的还有些外突。大姑经常戏谑姑父:“你瞅那小眼儿,那大牙,气死画家愁死木匠!”
而我们眼里的姑父,却是和蔼可亲慈祥仁义的。他会做豆腐,那时候物资匮乏,没啥好东西招待我们。每次我们去了,姑父都会为我们做豆腐。他家里有盘早年间置备的做豆腐的小水磨,那年代不允许自己做买卖了,小水磨就成了来客人时临时启用的工具。
姑父自己推磨磨豆浆,一次做很多。豆腐,豆腐脑,懒豆腐,大姑调换着样儿为我们做着吃。我喜欢喝姑父煮的豆浆,香浓中略带苦味,喝过后回味无穷。姑父每次煮浆的时候,不用我说,就会为我盛出一碗晾在一边,嘱咐我一会儿喝了。晾温了的豆浆,有厚厚的油皮,吃豆皮喝豆浆,实在是一种享受!
姑父很喜欢孩子,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吵吵闹闹,从来不见他有过不高兴,每天晚上还坐在炕上给我们讲故事,猜谜语。有时还会自编顺口溜小快板,每段顺口溜小快板,都会有一些做人的道理蕴含其中。
冬天,他会事先拿一只旧铜盆,将玉米芯或者棉桃壳装进盆底,上面覆盖灶坑里没有燃透的柴火。制作好的火盆放在炕中间,我们围坐一圈,边吃着大姑给炒的黄豆、瓜子,边听他讲故事。有时,姑父会在火盆中煨几块红薯。我们常常会被烤红薯的香味吸引着吸溜鼻子,也经常会为了抢烤熟了的红薯你推我搡。
每逢这样打闹的时候,大姑和姑父都只是看着我们笑,不去制止。有一次,表弟和表妹打起来了,大姑最要好的朋友——村里妇女主任突然闯进屋子,她说路过门口,看灯光在窗户上映出的影子,是俩孩子在打架,以为大姑和姑父不在家,她不放心跑过来拉架了。
夏天的晚上,姑父会先点燃他事先编好的艾草辫,放在前后屋门口,阻挡外面的蚊子进屋。坐在堂屋或炕上讲故事的时候,他就拿个大蒲扇,这边扇扇那边扇扇,为我们扇风,驱赶蚊子。
我最喜欢听姑父讲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故事,尤其喜欢听他讲述他们村那支抗日游击队的故事。
日本人侵略时期,他们村一位开明人士,在日本人刚占据那一带不久,就变卖所有家产,只留下一盘石磨供村民们碾米碾面使用。他把妻儿老小送到几十里地以外的岳父家,自己用筹款在家偷偷组建抗日游击小分队。姑父后来还告诉我,当年他们那支小队伍的队旗,在买房那户人家八十年代翻盖房屋时,从大梁裂缝中被翻出来了。翻到那面旗子的时候,村子里很多跟随那位志士抗战过的先辈们的后代,自愿组织了一次规模不小的祭奠活动。
当年,姑父和他的两位哥哥都是那支队伍里的成员,姑父那时候才十四五岁,每次队里有什么活动都落不下他。
队伍组建两三年以后,上级派人对他们进行了收编,并带领他们去外地进行整编学习,最后编入正规八路军。队伍拉出去的时候,据说已经上千人了。姑父和他两个哥哥也在队伍里,刚到村头,姑父突然被他大哥拦下了。他说:“这一走,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小日本开打了,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。爹妈年纪越来越大,家里不留个人给他们养老送终不中。再说,你大嫂和你侄子,也得有人照顾。我和你二哥去就够了,这个家就留给你,靠你来多费心了。你还小,在家里能顶个用,到队伍上,有可能还拖后腿!”
姑父一向听大哥的话,就这样留下来了。姑父每次说到这儿,都会摸着剃光了的头说:“悔啊!不该听他话留下来啊!他们走后没多久,我二哥怕苦怕累又怕丢了小命儿偷跑回来了,我再去追队伍追不上了。早知道他怕苦怕死,我俩换换多好!”
每次姑父讲到这些,一旁忙碌的大姑都会撇嘴挖苦姑父几句:“哎呀!当初也真是,你咋没跟上一起走呢?你要是走了,哪还有我嫁过来这一出呢!”
于是,大姑就会翻他们的老黄历,诉说当初她嫁过来时的各种委屈。往往这时候,大姑的诉说引不起我们的同情,还会逗得我们哈哈大笑。
大姑人长得不错,面貌清秀,身材适中,又有一双巧手,当年也是媒人很多的。
那时日本人已经在当地祸害多年,挖河,筑坝,探矿,修路,改良水稻田,建水泥厂。每个村的男人,哪怕你有残疾,也不会被放过,全部被抓去干活儿。都去做了劳工,家里的土地就少有工夫侍弄,收成肯定大受影响,老百姓日子过得很苦。
可能日本人也精通中国文化,他们对驻扎村的百姓网开一面,不抓那个村里的劳工,所谓“兔子不吃窝边草”吧。他们有探矿工程人员驻扎在大姑父他们村里,大姑父就有幸避开了劳工的辛劳。他们村本就土地肥沃,又躲过了人祸,村里人日子比其他村子要好很多。
大姑说:“那时候媒人很多,你爷爷奶奶偏偏看上了他,说他家日子肥,来了饿不着。我们那时候,不兴相不兴看的,老人咋说咋是呗!没承想,花轿一落地,我一看你姑父那样儿,我的个妈呀!那一口大板牙,那俩小眼儿!我心里这个恼啊!”
说这话的时候,大姑会拖长音儿拍大腿。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。她说:“看见你姑父那样儿,气得我在心里喊呐!我的爹哟~我的娘哟~,你们闭着眼睛摸也不至于给我摸这么个人吧!”
大姑撇嘴斜眼的表情,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,姑父也会跟着我们一起笑。大姑说:“光人丑还罢了,说的是好日子好人家,娶媳妇却把我娶到西厢房里了!穷人家娶媳妇也没这样的。这把我气的!我真想回头跑回娘家去。可又寻思,是你自己个儿的大喜日子,你这么大闹,一旦将来有个啥闪失,那不还是落我头上我自己个儿遭罪吗?再说了,我们没你们现在的人好命,有双大脚片子。你瞅瞅我这小脚,握在手里一拳头大,想跑也跑不动啊!没法儿,忍了吧!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老话儿不都这么说吗?那时候的女人就这命,你得认!”
我长大些以后,有一次再听大姑跟我说这些,我说:“我觉得大姑父挺好的。这么多年,每次来,见大姑父总是忙不完的活儿,除了吃饭睡觉,几乎没见他坐哪儿歇一下过。有时候忙得连口热饭都等不及吃,有好几次了,我们来,你给我们做好吃的,大姑父都不等着吃,扒拉口冷饭垫补垫补就又去忙了。哪儿找这么勤快又这么好打发的人去?再说,我见姑父啥事也都依着你,你当家他出力,多好啊!”
刚好大姑那位妇女主任朋友又来串门儿,她也在一旁应和着说:“丫头你咋说那对诶!你大姑这一辈子遇到你姑父真是福气啊!这庄里,没挨过老爷们儿打的老娘们儿不多,你大姑算一个。你大姑头里扔了仨孩子,差点就疯了,要不是你姑父由着哄着,怕早就没她了!你姑父,人长得粗粗拉拉,心可细着呐!”
大姑结婚头几年,连续三个孩子都没留住。一个早产,俩夭折。大姑父为了安抚大姑,没黑没白地守着,想着法儿逗她乐呵,到处托人给她买好吃的。知道她喜欢绣花,想着法子给她淘弄丝线,好让她在绣花的时候忘记不开心的事情。
有一年冬天,大姑妇科病犯了,出血不止,附近医生看过几次都没效果。姑父听说外县有位郎中治这病有奇效,顶着大雪连夜往返五十多里地,请来郎中给大姑诊治。大姑好了,他自己却病倒了。
大姑后来生了两女一儿,可能早年孩子没留住的缘故,俩人对孩子们都非常娇宠。仨孩子都惯得脾气很大,尤其表弟,简直就是个小混世魔王。
有一次暑假,我们几个姐妹又一起去大姑家了。下午,姑父又为我们磨豆浆做豆腐。磨好的豆浆进锅,大姑父正在烧火,表弟开始犯浑。拿棍子追打我们这几个姐姐,大表姐带我们一起藏进小偏房里。叔叔家堂姐跑得慢了,被表弟打了一棍子,堂姐生气跑回自己家了。堂姐家与大姑家有三四里地的距离,还隔着大马路,姑父不放心,不顾得看锅,马上去追,一直追到叔叔家,安抚好堂姐才赶回来。一锅豆浆因为没人看火,烧过劲儿了,全部溢出大锅淌了一地。
看着堂屋地脏兮兮乱糟糟的样子,我很害怕,怕表弟可能躲不过去一顿胖揍。没想到,大姑和姑父只是安抚我们几个姐妹,没有责怪表弟一句。长大以后,我曾经问过大姑和姑父,表弟小时候那么淘气,为啥总不舍得打他,姑父说:“棍棒底下出孝子,这话不对。对你弟这样的孩子,可能你越打他越逆反。等他长大点了,懂事儿了,趁没人的时候,慢慢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,他会听得进去的。好苗子要慢修理,着急不中!着急硬掰,会掰折了。”
果然,长大了的表弟,变得深沉憨厚,对两位老人非常孝敬,说话从来都是轻言细语非常顺从。与人相处也温和随意,真遇到事情也挺有担当。
我曾经因表弟的助力,完成了一件家里的大事。三十多年前,县里开始允许自己建房,看朋友们都在抢着批地皮,我也眼热了。多方寻找关系终于拿到了批地,高兴之余,才想起兜里空空,根本筹不足建房所需款项。正发愁之际,表弟过来看望我父母。听说了这事儿,他马上说:“钱的事情你别管,你只管和姐夫操持。外甥大了,房子必须得建!”
几天以后,他拿来一万多块钱,按当时情况,建三间房已足够。他写好名单给我,是所有表姐妹们与表兄弟堂兄弟们,每家一笔凑的。谁家多少他写得清清楚楚,一家一家全部是他去找来的。
那时候,我们夫妻俩人挣工资,都没有多余的积蓄。而他们全部是土里刨食,能每家拿出几百块给我,我知道其中的份量有多重!
看我激动,表弟轻描淡写地说:“都是家人,放心用吧!都说了,不用急着还,不够大家再想办法,建房要紧!”
现在想想那件事情,依旧非常感动!若不是表弟和各位亲人帮忙,靠我们当时工资,真的很难建起房屋。以后房价的飞涨,肯定会让我后悔莫及,更有可能,至今都买不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。
姑父在土地承包到户以后,开始做豆腐卖。他做得很辛苦,别人都已经改用机器磨浆了,他还坚持用水磨,他说水磨做出来的豆腐更细更好吃。开始完全人工,大半夜就要起床推磨磨浆。后来,是表弟坚持买了小驴才轻松了一点。
姑父做豆腐手艺好,又和气幽默,每天的豆腐推出去不久就会卖光。卖完豆腐,他喜欢推独轮车去村里学校门口等着接孙子孙女。孩子们放学后,总有一大拨孩子追随老人,听他边走边数快板儿。多年的喜好,姑父脑子里很多小段子,都是做人的道理。孩子们很喜欢听,大姑却觉得姑父在耍宝,经常数落姑父脸皮厚不怕丢人。直到有家长说,孩子因为每天听老人快板儿,变得很好很懂事了,大姑才不再干涉姑父这点爱好了。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这样一位质朴善良的老人,在他七十八岁那年,不幸降临到他身上,让这个家遭受了惨痛一击。
那天九点左右,堂兄“大姑父出事了,赶紧过来吧!”
堂兄告诉我,姑父出车祸去世了!这消息“轰”的一下让我脑子一片空白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。我马上请假赶到他们县事故处理单位,所有亲戚都已到场。这时,才从大家口中知道事情详细过程。
大姑父是在新房建成以后,将家里所有权利郑重其事交付给表弟的。从此,他除了继续磨豆腐卖豆腐,家里大事小事一律不再过问。
每天卖豆腐的收入,他留下买豆子的成本,会如数交给表弟。为了消耗豆渣,他除了养猪,还养了一群兔子。卖猪的收入归表弟,卖兔子的收入给大姑,说让大姑去玩玩小牌消遣消遣。他自己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,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。
那段时间,他有些上火牙疼,医院看过,医生说等不疼不肿的时候,可以拔掉那颗病牙。姑父问了下拔牙需要花多少钱,然后,就计划着卖几只兔子凑足这些钱。表弟医院诊治,他说啥都不同意,说这点小事自己处理就行。
那天,是镇上集日,姑父抓了几只兔子去赶集。往自行车上绑的时候,一邻居开三马子车路过,跟他说:“三叔别骑车了,我捎你去,走得快!”
姑父一辈子最不喜欢麻烦人,他谢绝了人家好意,还是骑车自己走了。那时,建筑业矿业正兴隆,村西马路上大挂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。姑父身体健壮,耳朵眼睛却都不太好了。毕竟快八十的人了,反应不如年轻人快了,一不小心,刚上马路,就被后面过来的车给撞了。
事故处理很快,结果是姑父的责任。对方象征性地给了一点补偿,算是精神抚慰。亲人们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,也没有去争辩,伤心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葬礼以后,我与几个表姐妹在大姑家住了几天陪着老人。几个晚上,大姑不断跟我们讲述姑父这辈子的辛苦。她说,当年之所以把大姑娶进西厢房,是姑父自己的主意。当时外面传说姑父家日子好,其实都不真实。那种年月,家里干活儿的少吃饭的多。加上家里还有人在外面跟小日本打仗,一家人注定是要拘着压着小心翼翼过日子,当时也就是饿不着而已。
娶大姑的时候,家里就三间正房,一间姑父的大嫂和侄子住着,一间姑父父母住着,姑父的二哥住在东厢房里。按照姑父家老人的意思,是想腾出他们住的正房娶媳妇的,是姑父不同意,他不想委屈了父母。
他们成家之前,二哥一家已经分家另过了。二哥二嫂都是精明人,他们不愿与老人一起过日子,因为大嫂和侄子是个不小的负担。姑父不嫌弃他们母子拖累,与父亲一起,照顾一大家人一直到解放以后。一九五二年,姑父大哥回家探亲,走时一岁多的孩子,站起来已经差不多有他自己高了。
大姑说:“那些年,你姑父遭老罪了。没黑没白地干啊,你姑父吃喝不讲究,经常几口冷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,就是那些年养成的习惯。总是干在前头吃在后头,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。后来日子好了,还那样!老天爷只给他带了手没给他带嘴来!”
我感叹,姑父这么好个人,竟然走得那么惨烈!大姑说:“这是命!几年前,就有人说过,他死不到床排子上。”
大姑给我们讲了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。姑父一辈子不信邪,对那些算命打卦的事情非常反感。有一年夏天,一个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,他下地干活儿回来,见隔壁当家侄子家里堂屋很多人,以为有啥事情发生。一向热心肠的姑父进去看看,发现是一群妇女围着一个相面先生,那先生正嘴里念念有词数说着什么。
姑父平时总是一副乐呵呵的面孔,唯独看见这样的事情他就会发脾气。他冲侄子说:“你饱饭撑着了?往家里领这个,听他胡说八道?有这空干点啥不好?”
姑父说完走了。那人问房主:“这是你家老人?”
房主说:“当家子叔叔。”
那人沉吟一会儿又说:“这人将来死不到床排子上!”
这话是非常恶毒的!床排子,是老家停放尸体的木床。按老家风俗,老人离世之前的最后时光,要把老人安放在那张木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。说人死不到床排子上,是指这人会不正常死亡。
那人说这话时,我表弟六岁的女儿刚好在。孩子很聪明也敢说话,当时就怼那人说:“你爷爷才死不到床排子上呢!”
怼完,孩子哭着回家跟家人诉说,表弟要去找那人理论,姑父没让,他说没必要为这么一句话惹一身骚!
现在,这句话还真的应验了。大姑问我:“你说,到底是你姑父惹了人家被人家咒的,还是命数呢?”
我一时无语!沉默半天,我跟大姑说:“那人没那么灵验,也不是啥命数。现在马路上车多,哪天不出点意外呢?姑父虽然走得有点惨,但你看姑父葬礼上,村里多少人来祭奠?多少人在念叨他的好!我们这些晚辈,哪个说起姑父来,不都是发自内心的记着他的好,想着他的不易!人不管咋走的,留人念想就好!”
大姑在姑父去世两年以后也因病去世了。剩下表弟一家四口,日子应该过得不错,儿女都先后成家。可是,表弟媳妇家族有心血管疾病,她自己身体不太好,也遗传了他们的儿子。儿子结婚多年没有孩子,两口子互相埋怨,最后离婚了。
再搞对象时,每次相亲,女方都提出要在城里买楼。为了满足这个条件,表弟六十多岁了,也不得不每天骑车出去打工。
不幸竟又一次降临,有一天他早起骑车去上工,在姑父出事的同一路段,又遭遇了同样的灾难……
弟媳妇告诉我,后来,姑父大哥的儿子,帮表侄安排了工作。工作挺好,收入也稳定。只是离家太远,在二百里以外的海边,因为疫情,过年都没有回来。
弟媳妇说:“现在的日子啊,钱够花,吃喝不愁,儿子听话孝顺。要说缺呢,就是缺人!你看这大院子,空空荡荡,出来进去就我一个人。好在闺女嫁得近,来去方便,两三天过来一次,帮忙干点活儿。我这人心宽,不咋想事,我知道想了也没用。不过有时候,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唉!你大姑和姑父活着的时候多热闹啊!”
是啊!那时候多热闹啊!
从表弟家出来,我跟二姑家大表姐通了话,大表姐与我一样,与大姑一家很亲。大表姐说,这几年一直在帮表侄寻找合适的人,可是,已经四十岁的人了,也不太好遇,只能慢慢看机会了。
表姐也说:“热热闹闹一家人,说散就散了,想想就心疼!”
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,在这个细雨纷纷的季节,痛忆往事写下这篇文章。各位逝去的亲人,音容笑貌犹在,人却阴阳两隔!天上的细雨,一如我心中的泪滴!点一炷清香,带去我的心愿,祝天国的亲人们,没有病痛,没有灾难,永远平安。
作者简介
秋韵,河北人,现退休在家,喜欢讲述过去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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