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是创作的源头活水,只有扎根人民,创作才能获得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源泉。
黄姨的私房钱
文/陶标
一个偶然的机会,得以认识了黄姨。那是因一道自来水管线需经过她家的屋后,由于街后交通不便,没少给她们家添麻烦,这位善良的老人为我们施工提供了不少便利,其间也与她有了些交谈,从中得知这位普通老人,用她的热情和小智慧,把生活过的虽不是大富大贵,但也是精美别致,幸福满满。生活,其实就像一张白纸,每个人都在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,有苦、有累、有收获,有悲、有痛、有喜悦,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夹杂其中,没有谁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。千辛万苦是人生,千姿百态是人生;千差万别也是人生。
年轻时的黄姨,是个心灵手巧的裁缝,一手出色的针线活,让她小小的裁缝铺顾客盈门,来店做件衣服通常都要等到一周后才能拿到新衣,可见当时的这行当是多么的吃香。做一件衣服的工钱只有五毛钱,可在当时这五毛钱可以买三斤多大米,应该算是高收入了,每天起早贪黑在缝纫机旁的忙碌,动力当然来自可观的收入。她深知,自己的这份繁忙,不仅能让一家人的生活无忧,几个孩子的吃喝穿戴也会更好,她的干劲十足,她珍惜这挣钱的机会。来店做衣服的都是周边乡亲,从迎来送往的顾客中,也目睹了不少人间疾苦、世间冷暖,一位老妇人的经历,深深地触动了黄姨,让她过早的有了攒钱养老的想法。这位老人把女儿给她买的一块布料,拿到裁缝店里要做一件褂子,新衣做好了半个月也不见她来拿,于是就捎口信让老人来拿回去,过了几天,老妇人来到了裁缝店里,面带无助和羞涩地说:”这衣服先放在这里吧!我也不等着穿”。黄姨听后感觉蹊跷,有不少人新衣还没做好,就来拿甚至催促,可她衣服做好却不拿回来,定有隐情,便多问了几句。在与老妇人交谈中得知了她生活的艰难,老人四个孩子三男一女,都已先后成家另过,现在只有老两口一起生活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几个儿子各有各的负担,老两口生活上他们基本上不过问,有心想问他们要几个小钱,儿媳要是知道了,能闹翻天。就这样凑合度日,可最近老伴的气管炎又严重了起来,买药都没钱,哪还有钱来拿衣服啊!要不是做好了,我就不做了。听罢老人的叙述,黄姨放下手里的针线活,起身去了后屋拿了拾块钱包在衣服里,硬塞给老人,说是她的一点心意,请收下吧!。老人说什么也不要,黄姨说以后你有钱再还我行了吧!半推半搡的送走了老妇人。黄姨陷入了沉思,想想自已也是三男一女四个孩子,当我年纪大了,万一要是像她一样该怎么办?不行,我得攒钱。
在许多人家都被温饱所困着年代,能够攒下点小钱,很多人有心却无力。黄姨的裁缝店在当时能够挣点小钱,那也是她起早贪黑辛苦劳碌换来的,很多夜深人静的时候,缝纫机旁依然有她的身影。想想别人都进入了梦乡,自己还在挑灯赶活,这份辛苦钱应该攒下来,干脆就这么定了,我把晚上做衣的工钱都攒起来,白天做的用于家庭支出,就当晚上没干,这也能为将来攒下点保障。就这样几年下来,黄姨装钱的布口袋装的满满的,清一色都是五毛纸币,想着心里都欢喜,可这反而也成了她的负担,因为她的这种行为是绝对保密的,怕孩子们无意间翻到,又怕被老伴发现,更怕霉变和老鼠撞上,这份担惊受怕无人能知。后来随着大面额纸币的流通,慢慢才把那些零钱换成了整钱,足足有七千多元,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呀!天下哪有长盛不衰的手艺,随着裁缝业参与者的越来越多,那些新潮、时尚款式更受青睐,原本的市场份额大量流失,就这样从事了多年的行业,因技不如人而生意冷淡。
刘叔,黄姨人生路上的忠实伴侣,他吃苦耐劳精明能干,温和的性格里夹杂着刚强和倔犟,处人待事有着自己的思维和主见,从不随波逐流,用黄姨的话来形容他,好像一条温顺而又难以驾驭的老黄牛。这么多年黄姨忙着缝纫活,他可谓是里里外外一把手,干家务、教育孩子主要都是他操持。他严格要求孩子好好学习的同时,还有意识的锻炼他们能够吃苦和自立能力,所以几个孩子走向社会后,早早地找到了自身的位置,让父母少操了不少心,刘叔的教子有方,让整个家庭从中受益。随着做衣服的活越来越少,刘叔有了新的打算,这几年养鱼前景很好,曾经认识的一位熟人,承包鱼塘养鱼赚了不少钱,在和黄姨商量后决定,去了一处偏僻的乡下,包下一片水域干起了养殖。这一干就是十年,这十年是她和老伴事业上的黄金十年,也是百般辛苦的十年,鱼塘边的养鸭场,每年都有几批商品鸭上市,辛勤忙碌换来的是可喜的收入,人手不够不是问题,孩子们都能帮忙。十年养殖生涯,虽没余下钱,但把几个孩子的婚事都安排妥当了,各自成家另立门户,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,女儿还成为了一名教师,儿女们不但幸福美满,还个个孝顺,黄姨攒了多年的私房钱始终没派上用场。
十年承包期满,刘叔、黄姨回到了街上的老家,集市的迁移,使原本人流如织的老街变得异常清冷,曾风光一时的老街真的变老了,萧条中带着凄凉。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辛勤打拼,再次回到了街上,本该是乐享晚年的黄姨,却一天也闲不住,她把自家街后荒芜的空地,开垦出来种上蔬菜,除了自家食用外,多数都拿到菜市场里换了小钱。老伴说她是个“财迷”,说少种一点够自家吃就行了,何必那么辛苦劳累。再说,我们俩也花不掉什么钱,需要时,孩子们也会给的,过几年清闲日子不好么。可她说:”又不要你干,我闲着也是闲着,种上菜还省得长满杂草,就算锻炼身体了,这年头,只要不懒小钱好挣的很,我卖青菜搞几个小钱有什么不好?”这让刘叔又能说什么呢!反正不就那么点菜地,就让她锻炼去吧!像黄姨这样零散种植的蔬菜,比长途贩运来的青菜要好卖,是为是现采现卖特别新鲜,总是早早就卖完收摊回家,每次卖菜回来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。在她看来,这卖菜换来的小钱,跟白捡差不多,不就花点时间嘛!要是再能多些菜地就好了。于是,她盯上了紧挨着自家菜园边空地,那是一个孤寡老头的地盘,那老头姓李现住进了敬老院,老宅后的地都空了好几年无人耕作了。有一天,她在菜地忙活时,看见了老李在老宅边闲转悠,就跟他半开玩笑的说:”你空在那里的几墒地,不如租给我种菜吧!我每年给你几个钱,你看可好”?那老头爽快的应答道:”那好,就这么定了,你看你每年能给多少钱”?黄姨一听不由心喜,看来有门。便说:“我租你的地是种几棵青菜,又搞不到什么钱,我一年给你一百块,你空在那里不也是空着吗”!老李迟疑了一回说:“那你让我想想再说,明天给你回话”。这老头在回养老院的路上在想,这姓黄的老婆子好有心机呀!一年一百块钱她在种,我要是死了,她一分钱不花还在种,就算我再活十年,不也就一千块钱么,不行,我不干。要想种地可以,我得把地卖给她。
过了两天,那老头又来到了老宅。见到了黄姨就说:“那地我不租了,要买我可以卖给你”。这是黄姨始料未及的,明明那天说好,现在又变卦了,莫非,遇上了歪屁参谋长了!她恨眼前说话不算话的老绝户头,又惦记着他那几墒闲置的空地,要是能够把地搞到手,每年两干块钱不成问题。可是,买地她从来也没敢想过,旧社会那些买田买地的人,都被打成了地主,想想都害怕。可她转念一想,既然他要卖地,不妨问问他要多少钱。毕竟,那几墒地紧靠菜园边,要是种上蔬菜便有利可图。那老头说,五百块一墒,共六墒三千块钱地就归你了,要干就这个价。黄姨心想,三干块钱也能接受,弄得好一年本钱就上来了,可这买地违不违法,她一时间还吃不准。就对那老头讲,你先别声张,让我打听打听买地是否违法再讲。就这样,黄姨找到离任的村干部,把买地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,村干部对她说,你如果想买也不要紧,你买他的地是种菜,能有什么问题,再说了不就那么一点吗!比空在那里好呀!这老“财迷”一听心里有了底,随即决定买,买,买。第二两晚上,黄姨背着刘叔去了老村长家,并从商店里买了一条烟带给了他,想请他帮忙把地买下来,老村长满口答应说,这事交给我保你满意。最终,以两千四百元的价钱买下了这块地,买卖双方皆大欢喜,村长看着那条烟也是心中舒畅,黄姨的私房钱终于有了用场。
黄姨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块菜地,可迟迟不敢去菜地里种菜,因为买下这块地,是老伴毫不知情的,本该征得他的同意才是,可要是让他知道,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。他对买地是深恶痛绝的,因为他外公在解放前买了一些田地,后来被划成了地主,临终也没能有出头之日。想找个机会把买地的事情告诉老伴,又怕遭到他的斥责,可事以至此,就算暂时不对他讲,他肯定还会知道的,还不如早跟他讲了的好,那菜地总不能放着不种吧!于是,一个午饭后,黄姨把买地的事告诉了刘叔,并说瞒了你好几天没跟你讲,是怕惹你不高兴,我用的是我早年攒下的私房钱,买地种上菜也是想多弄几个小钱,我们手里也活便些。刘叔一听,大不高兴地问道:“你买地干嘛?你缺钱花吗?你知道私自买卖土地是违法吗?再说,你今年多大了你记得吗?不说让你享几年清福,也别整天没事找些事干,孩子们谁家缺你卖菜挣来的那点小钱。你去买一个孤寡老人的地种菜,让不知情的人怎么看,别人会说闲话的,你给我趁早把那钱要回来,这地咱不买了”。黄姨说什么也不肯去找老李,因为是自己主动要买人家菜地的,很何况还有老村长作证,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,把钱要回来不买地这话。刘叔一气之下,去养老院找到了老李,说买地自己不知情,现在不买了,让他把钱退回来。老李听罢,略有沉思后问:“那地你已买去了,怎么说不买就又不买了呢!又不是我强买强卖,要不是看在老村长的面子,我还不一定卖来,地反正在那,要不要我不管,钱都让我花掉了,我是没钱给你,你家老婆子又不是三岁孩子,说话不算数。”老刘见这狡猾的老头不愿退钱,嘴里还振振有词,再和他理论也没有意义,又拿他没办法,便转身离开了养老院。
回家的路上,老刘在反复的想着那孤老头子的一句话,”你家老婆子又不是三岁孩子,说话不算话……”倒也是,一个买的死心踏地,一个卖的无怨无悔,我去要哪门子钱啊!他不肯退买地钱也就算了,也不能全怪人家,只能怨我那不知天命的老婆子,这地不买也得买了,就算栽上果树不也能结点果子吃吗!买就买了吧!黄姨见老伴气冲冲的去了养老院,不由为了难,他的犟脾气她是没少领略过,等他回来还不吵翻天呀!于是心生一计,我去学校找女儿去。便三步并着两步走,见到女儿说让她回去劝劝她爸,女儿答应下课后就回去。刘叔回到家时,见女儿、女婿都在,心里便猜出了几分,肯定是老婆子搬来的救兵,不由心生怜悯,你这又是何必啊!女儿、女婿的到来,刘叔心中自然高兴,亲情间的沟通,总是事半功倍,女儿没费多少口舌,就轻松的说服了父亲,让父亲对母亲的买地行为,多了些理解,更让母亲所担心的风波化为了乌有。
黄姨年轻时积攒下的私房钱,没有用在养老上,却用来买了块菜地。用她的话来说,是赶上了好年代,现在没有那家再为温饱犯愁,普遍过上了富裕的生活,老有所养已不再是问题,早年间余下的那几个小钱,用来扩大菜地,也能多赚些零花钱,岂不是件大好事,虽然这几个小钱对于现在的她,也无关紧要,可她们那一代在旧社会,经历过艰难困苦的人,节俭、勤劳的思想观念早已根深蒂固,绝不会轻易而动摇。勤劳,是普通百姓的生存本能,也是一种美德,正是这种美德让无数升斗小民生生不息。
作者
陶标
寿县作协会员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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